林雨翔所在的鎮是個小鎮。
小鎮一共一個學校,那學校好比獨生子女。
小鎮政府生造的一些教育機構獎項全給了它,那學校門口“先進單位”的牌子都掛不下了,恨不得用獎狀鋪地。
鎮上的老少都為這學校自豪。
那學校也爭過一次氣,前幾屆不知怎麽地培養出兩個理科尖子,獲了全國的數學競賽季亞軍。
消息傳來,小鎮沸騰得差點蒸發掉,學校領導的麵子也頓時增大了好幾倍,當即把學校定格在培養理科人才的位置上,語文課立馬像閃電戰時的波蘭城市,守也守不住,一個禮拜隻剩下四節。
學校有個借口,說語文老師都轉業當秘書去了
,不得已才……林雨翔對此很有意見,因為他文科長於理科——比如兩個侏儒比身高,文科殊儒勝了一公所以他堅持抗議。
林雨翔這人與生俱有抗議的功能,什麽都想批判——“想”而已,他膽子小,把不滿放在肚子裏,僅供五髒之間的交流。
小鎮還有一個和林雨翔性格雷同的人,他叫馬德保,馬德保培育成功這性格比林雨翔多花了三十年,可見走了不少冤枉路。
馬德保沒在大學裏念過書,高中畢業就打工,打工之餘,雅興大發,塗幾篇打工文學,寄了出去,不料編輯部裏雅興發得更厲害,過幾個月就發表了出來。
馬德保自己嚇了一跳,小鎮文化站也嚇了一跳,想不到這種地方會有文人,便把馬德保招到文化站工作。
馬德保身高一米八五,人又瘦,站著讓人擔心會散架,天生一塊寫散文的料。
在文化站讀了一些書,頗有心得,筆耕幾十年,最大的夢想是出一本書。
最近整理出散文集書稿,寄出去後夢想更是鼓脹得像懷胎十月的女人肚子,理想中的書也呼之欲出。
後來不幸收到出版社的退稿信函,信中先說了一些安慰話,再點題道:“然覺大作與今人之閱讀口味有所出入,患無銷路,茲決定暫不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