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磚上跳著雨珠,馬車的簷下係著盞昏黃的燈,李稚慢慢轉過身,麵部的肌肉有些僵硬,但並沒有表露出恐懼,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趙慎,像個毫無感情的俑人。
如果不去看隻那緊握著傘柄、控製不住輕微顫抖的右手,可以說這孩子掩飾得還算及格。
“怎麽,這是天太黑遮住了你的眼睛,不認識我了?”趙慎邊說話邊隨手地整理了下馬韁,“我對你可是印象深刻啊,李稚。”
被點名的李稚猛地攥了下手,“卑職見過世子殿下。”
興許是因為剛剛在國公府大出了風頭,眼前的趙慎看上去心情不算惡劣,右手隨意撐著支起來的膝蓋,斜坐在馬車上,半邊臉隱在黑暗中,另外半張臉沐浴在燭光中,風一吹鬢角的碎發卷了起來,看不清他的表情,隻隱約聽見猩紅衣領翻起來的嘩啦聲,風停下來,他依舊悄無聲息,像是在林間黑暗中獨行的猛獸。
李稚沒有跑,他有自知之明,他絕對跑不過那輛馬車。
趙慎一直望著他也沒說話,李稚似乎察覺到危險的靠近,身體下意識慢慢地繃緊了,就在這種酷刑似的沉默鋪天蓋地迅速蔓延開時,趙慎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有點莫名其妙,他說:“這座樓台叫朱雀台,年久失修,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李稚心頭一跳,他們所處的這條街道名叫朱雀大街,身後不遠處有座荒廢多年的朱雀台,原本的園林景觀與建築群已經全部拆除,隻留下一座斑駁破舊的高台,隱在鬧市的角落很不起眼,平時街上人來人往,也沒什麽人注意到它。
他順著趙慎的視線看了一眼,夜雨滂沱,曾經的皇家樓台矗立在黑暗中,因為常年無人打理,頂上的拱架塌下去大半,滿目斷壁殘垣,完全想象不出當年天下英雄紛至遝來的風流輝煌,千古鴻業,盡是雨打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