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別雲還是第一次見到觀塵吃癟。
這麽個破地兒別說是廟了,其他人來看也隻會認為是廢墟。牆是破的,屋頂也是破的,黃土砌的台子上坐著半個菩薩。具體是什麽菩薩已經看不清了,就連剩下的半個身子也搖搖欲墜。
破廟位於一座懸崖邊,山風呼嘯,帶著末春初夏的熱氣,將他們的衣袍吹得兜了滿滿的風。
觀塵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之後才撂下一句“罷了”。走進破廟裏恭恭敬敬地拜了拜殘破的菩薩像,嘴裏低聲念叨了幾句佛經。
季別雲就站在外麵,抱臂瞧著活菩薩拜破菩薩。
不過觀塵大師如今謊也撒過,誑語也說過,應該沒機會當菩薩了。
等到觀塵從廟裏出來,看見的便是少年似笑非笑的一張臉。
他是在懸清寺記載各地寺院的冊子上找到這裏的,原以為冊子上說此地殘破隻是言過其實,好歹也有一間完整的廟宇,沒料到竟然連修繕的餘地也無,隻能重建。
罷了。
就讓季別雲笑話吧。
“大師,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打算如何修繕啊?”季別雲湊了上來。
“不修了。”他答道。
少年麵露懷疑,“那你就任由它繼續被風吹雨淋了,徹底塌了怎麽辦?”
“那便讓它塌吧。”
這話說得輕巧,季別雲聽了卻笑不出來。
觀塵對於其他事可以不執著,可以任由其自生造化,為何偏偏要跟著他跑來充州,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不問他“柳風眠”之事可以理解為不打探隱私,但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呢?
觀塵早在靈州時便救下渾身是血的他,送他上了京城,引薦他入了賢親王府。
在季別雲以這個身份出現之後,觀塵是最為了解他的人了,見過他狼狽落魄,也見過他少年意氣、胡鬧玩笑。他對別人設防,對著觀塵卻沒有多少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