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點衣的目光始終聚不攏。
就像他在議事堂的時候,對這件事,他始終沒有實感。
宋沅回來了。
他離開過嗎?
於是謝點衣想起來,離開過的。
而且不是過去習以為常的,不在他視線中的每一刻、下山的三五天、閉關或遊曆的幾個月。
是七年。
七年很短麽?
一點都不。
因為師兄謝點衣喜歡上師弟宋沅,僅僅用了其中的一丁點時間。
他們曾經那麽親密,在冷淡的師徒情中同樣鬱悶,幼年的謝點衣不比那個被撿回來的孤兒師弟強,因為他生來就被族人期盼簇擁,從來不缺疼寵溺愛,漠然無視令他煎熬痛苦,而軟弱的師弟隻要一點點矚目就心滿意足。
端坐在玉恒峰峰頂的師尊為何目中無我,是我弱小,才使他傲慢。
謝點衣可以忍受劍心灼燒,可以忍受天寒地凍,可是他不能忍受弱小。
他瞧不起他的師弟。
你怎麽配與我為伍?
空有一身劍骨、一顆劍心,修煉分明無甚挫折,卻如此的、如此的軟弱。
軟弱得令他怨恨,每一個霜雲塔的夜晚,每一個被灼燒的夜晚,在寒玉**野獸般哀嚎、扣下森森指洞的夜晚,他吮著指尖的血,都深深地忿怒怨恨著。
老天如此不公,偏要將好強的人打壓,卻給軟弱之人無用的好天分。
直到那個夜晚,同樣是霜雲塔的夜晚,同樣是被灼燒的夜晚。
那個軟弱的東西悄悄地爬進了他的被衾。
他的聲音也軟弱、細小,手指也軟弱、細小,渾身都在發抖,熱滾的淚落個不住,可是居然能擦幹淨謝點衣的臉,居然能抱住他,對他說:“師兄,不要哭。”
原來我在哭麽?
哭什麽呢?
無能為力的嬰孩也會哭,哭依戀之人的離去。
如果你聽過我的哀嚎,見過我野蠻的撕咬,你也會和他們一樣,你會抽身,你會害怕,你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