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伯是個鰥夫, 從嚴鶴儀記事起,便在私塾裏做飯了,工錢要得很少, 隻說是老伴喜歡孩子,在世的時候沒那個緣分, 就剩他一個人了, 想跟孩子多親近親近。
私塾裏每個孩子的喜好,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知道元溪喜歡吃麵食,悄悄摸索許久,終於把饅頭做得似模似樣了。
元溪帶頭剪了他的胡子, 他也沒惱,索性剃個幹淨,然後仍是笑嘻嘻地往他懷裏塞了個白胖胖的大饅頭。
這一鍋饅頭沒蓋好鍋蓋,鍋沿上溜了水進去, 一半的饅頭都沒發起來,給元溪的這個是裏麵最軟最蓬的。
嚴鶴儀一摸口袋, 裏麵確實有半塊饅頭,此刻已變得硬邦邦的,還沾了雨水。
元溪餓急了,伸手拿過來就往嘴裏塞,嚴鶴儀看著心疼, 此刻又沒有旁的吃食,隻得由著他吃。
跟著那半塊饅頭在口袋裏滑出來的, 還有一團黏糊糊的東西, 嚴鶴儀把它在手心裏展開, 借著一道雷, 才看清那東西。
那是一朵很小的石榴花,大概是樹上開出來的第一朵,現下成了朱紅色的一團,花瓣粘在一起,把手心也染了色。
元溪瞥見嚴鶴儀手裏的石榴花,一把搶了過來,使勁扔進雨裏。
嚴鶴儀試探著開口道:“這是...給我的麽?”
元溪把身子往裏轉了轉,留了個後腦勺給他,冷冷地道:“嚴先生是自重的人,誰敢隨意給先生送花。”
“這花顏色太紅,瞧著便討厭,就把它摘下來了。”
嚴鶴儀看著元溪的背影,怔怔地出著神。
他自問元溪來了之後,從未在吃喝上麵虧待過他,雖常常幾日見不著葷腥,但總歸是有米有菜,也沒舍得讓他幹過什麽活。
這人怎麽就是不見長肉呢?
不知不覺間,元溪又長高了些,肩膀薄薄的,穿著他的長衫,全然撐不起來,顯得更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