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城外多植榆柳,特別是南丘門外的護城河邊。
尤其是等柳樹每年抽枝了後,每棵柳樹下都能附贈著一兩個折柳送別的人,諸位送別人熙熙攘攘擠在一起,夠湊一個坊間夜市的人數。
今日正逢立夏,按理說應當是送別小高峰,可南丘門外至護城河邊,竟一個人也無。
隻城外離南丘門五裏處的一個四角小亭外站著些仆從並著馬車,亭子裏麵站了三個人。
其中兩人手拉著手,瞧上去親熱極了。
“王賢弟許久不見,”一個長著兩撇胡子的男人扯著一個朱服的男人笑道,“愚兄於昨日才回到朝華城,心中一直掛念著賢弟,沒想到在這裏遇見賢弟了,那就借寶亭恭賀賢弟升遷兵部侍郎之喜,年紀輕輕可謂前途無量啊!”
王思則心裏罵娘,心道:就你這缺心眼的樣子,本侍郎看是南陽候那老東西把你往北邊放了三年,腦殼子被凍傻了罷!
可他麵上卻笑嘻嘻道:“朱兄謬讚、謬讚,朱兄遊曆極北三年,如今再度相逢,看上去可謂是瀟灑俊逸了許多,怪不得人人都說北地雄偉風光開闊心胸啊!”
他這話是罵朱梁以前又醜又小心眼,可朱梁卻沒聽出來,反倒是引起了亭子角落一聲陰惻惻的冷笑。
這冷笑聲出來,王思則和朱梁冉冉升起的那股子親熱勁立馬猶如碰到一盆冰水澆了下來,顫巍巍地縮回了地裏。
王思則僵硬地轉過頭去,望向亭子被樹蔭罩住的一個角落處,小心翼翼地溫聲試探道:“小江公公何故發笑啊?”
陰影處波動了兩下,隨即分出了一道人影立在了陽光下,一個穿著茶駝色宦官服的消瘦身影出現在了兩人麵前。
他年紀不大的樣子,可麵色蒼白,目光陰冷,平白添了些混沌的老成。
王思則見到這張臉,心中就是一梗。
他最寵愛的小兒子就是差點被這人的師父——當朝最權勢滔天的狗宦官江斂斬殺於大街之上,而他身為父親,卻還要對他的徒弟,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太監伏低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