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俊邵雖說答應了要跟顧醺一塊兒睡, 但沒料到這人睡前毛病不少。
本就是鄉下,又是寒冬臘月的,外麵冷得很, 沒有空調,屋子裏燃著爐子取暖,老舊的窗戶上糊著潮濕的報紙,屋子裏的空氣時而寒冷時而暗藏一股木頭的暖香,很是催人入眠。
偏偏顧醺翻來覆去,在幹淨蓬鬆的棉花被裏一會兒一個翻身,一會兒一個歎息,弄得屁股好不容易舒服了的季大少太陽穴突突做痛, 真的, 他不明白,方慍這毫無耐心、唯我獨尊的性格, 怎麽就能跟顧醺好成一條褲子的。
“怎麽了我的顧大爺,被子下頭有釘子還是哪兒癢癢?”季少眼睛都沒有睜開,語氣是真無奈了。
要是對一般人,季俊邵也沒這麽好的脾氣, 完全是因為現在跟顧醺好像有點兒革命友誼,所以也是耐心十足。
“吵到你了啊?抱歉。”顧醺歎氣著,死活睡不著,他身邊的人味道太陌生了, 怎麽睡都覺得不對勁,他在爐火通紅的火光裏不時睜眼,一會兒盯著夏天就掛上卻還沒有拆掉的蚊帳看, 一會兒盯著屋頂灰撲撲的角落裏的蜘蛛網看, 總之是莫名的排斥身邊的人。
“我老是找不到舒服的姿勢。”他隨便說了個借口。
顧醺說完, 那藏在厚厚棉被裏的臉蛋從裏麵露出來一些,被暖氣烘得微微潮濕的眼睫毛厚重地塌下來,像是西方油畫裏的美人憂傷的模樣。
同床的季俊邵卻沒瞧見,他實在太累了,趁著顧醺沒動彈的這幾分鍾瞬間睡著,呼嚕聲緊接著便震天響!
顧醺傻眼了,他從來不知道有人的呼嚕可以呼氣和吸氣的時候都想得不得了,完全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不過這是他自找的,還能怎麽辦?
他找出藏在枕頭下的耳機把耳朵塞得嚴嚴實實,播放一段相聲,企圖強製催眠。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睛都閉疼了,思維卻還活躍極了,一會兒想起每天晚上都有方慍抱著自己睡覺,一會兒又想起那份錄音,他心髒時而緊繃時而怯怯貪戀被擁抱的感覺,並不懂自己到底想要什麽,但不答應不拒絕,一定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