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輩子加一起,衛瓚倒還是頭一回來沈鳶的鬆風院。
年少時交惡。
他心高氣傲,厭煩沈鳶蠅營狗苟、四處鑽營,甚至不願沾他院裏的泥。
那時的厭煩是真,傲慢也是真。
沈鳶也在高中狀元前、便早早就搬了出去,待到兩人曆經磨難、稍釋前嫌時,沈鳶做了沈大人,有了自己的府邸,而這偌大的靖安侯府,也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眼下沈鳶正在案前修複那些浸了水的紙頁,他便帶了湯湯水水進去。
一樣樣鋪開,參湯、粥水、幾樣精致微甜的糕點,一紙包糖霜果脯,都是侯夫人小廚房裏頭出來的。
小病秧子興許是想謝他的,但又說不出口,最後出口的話越發陰陽怪氣:“沈鳶這點湯湯水水的,也不知有多金貴,竟驚動了小侯爺的大駕。”
他便笑著說:“確實珍貴,你拿的那碗便是一碗蛇肉羹。”
這小病秧子最怕蛇,嚇了一跳,手也頓時僵住。
抬眸細細去打量他的神色,半晌,抿唇嘀咕了一聲:“幼稚。”
忽而覺得不對,擰起眉說:“你打哪知道我怕蛇的?”
衛瓚說:“忘了,興許是聽人說的,你若怕了就別吃。”
說著便湊近了沈鳶,臉對著臉、眼對著眼,慢悠悠道:“你是沒瞧見,這一鍋燉了兩條七環五花大蛇,紅的紅、黑的黑。在鍋裏邊熬邊扭,都打成絡子了,好不漂亮。”
饒是知道他是唬人的,也禁不住這般繪聲繪色嚇唬。
直說的小病秧子臉色發青,瞳孔發震。
險些將那勺子扔了去。
他直起身來,神定氣閑,說:“你也別怕,橫豎都熬成粥了,也不能再咬你一口。”
沈鳶卻臉青了半晌,又說:“端過來吧。”
垂眸竟透出一絲委屈來。
隻要是侯夫人送的,小病秧子怎麽也舍不得扔。
粥米在燈火下晶瑩如玉,摻了好些肉糜,沈鳶拿勺子撥了又撥,掙紮用舌尖兒舔了舔,嚐了一口,吃出是鮮甜的魚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