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棠輕手輕腳地從軟枕和衾被間鑽出去,渾身的毛毛被布料一路摩擦出靜電,劈裏啪啦地炸著,微弱的電流刺激得他抖了兩抖。
他一路悄悄地溜達進西側的浴殿,路上還碰到了捧著一遝紙稿的秦女官——秦女官似乎是下值了,她看上去非常輕鬆,甚至試圖彎腰摸摸雲棠的頭。
雲棠自覺跟秦抒的關係還行,於是敷衍地蹭了一下她的手。再多的親切就沒有了:神獸畢竟是神獸,就算禮賢下士也要有個限度。
好在侍書女官向來知情識趣,隻駐足不舍地朝毛球的方向看了看,很快就意猶未盡地走了。
貓崽拱開了皇帝寢宮浴殿的一道道垂簾,這裏水霧彌漫,撲麵的熱氣很快在雲棠鼻尖上凝出細細的水珠。
黎南洲沐浴時向來不許宮人在浴殿範圍內伺候,因而這漢白玉的石階環繞著寬敞的湯池,香霧繚繞在水龍柱精美的刻雕上,華美而喧囂的裝潢卻生生透出一種冷淡寂寥。
但是雲棠向來是不會品嚐空氣、感受氛圍的。他愣是在當下的環境出找到了自己捉迷藏的主場——
殿室內的水霧已遮住了雲棠的視線,不遠處一池浸了香料的熱湯泛著輕緩的水波,卻沒有黎南洲的身影。
雲棠一聲宣告存在感的「嗚嗷」就這樣憋在了喉嚨裏,他奶霜尖尖般的小尾巴豎起來,整個貓都比剛才更興奮了一些,弓著腰貓貓祟祟地在石柱間東竄西躲,煞有其事地階段性衝刺、慢慢靠近湯池的石壁,他懷了一個突然想到的好主意——他要嚇黎南洲一跳!
雲棠已經看到那個蠢瓜了——男人正沉在水麵下,靠在左側石壁旁,他平素束著的長發此刻悉數散開,如流墨般散在熱氣熏然的水麵,逸散的烏發在水流中勾出些綺麗的森然,好像水池邊是棲了一隻凶猛危險的海妖。
不知道為什麽,貓崽感覺到心髒跳得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