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坊在冶區的東側,與金坊煉坊距離稍遠,和城東陶土作坊有暗道相連[1]。
這裏集中為諸工室提供泥範,從不空坊。石狐子每天來,最先看見的是幾百個泥巴池子,刑徒、徒役和官奴婢卷著褲腿在池裏踩泥,腳邊踩踏,手也邊揉。
內部又分三個區:大牛、二牛所在燒窯區,區設幾十窯坑,狀如幾十張金黃的麵餅;三牛則待在打磨區,那裏有三千多架砣機,作業灑出的泥屑就像農場秋獲打出的穀殼;刻範區位於正中,牛爹等兩三千老工匠操持砣刀來往,蜂窩似的。
今天,各區依然繁忙。
“阿兄看!石狐子來了,真戴了簪!”二牛揮起撥火鉗,在大牛麵前晃了晃。
“別說,那簪子和他挺相配的。”大牛放胚入窯,拿手背搓掉眼前糊的炭灰。
石狐子卻仰臥在光禿禿的樹枝上曬暖陽,眼含笑意,烏黑發髻戴著一枚骨簪。
“大牛、二牛,一會先生來了,你們要記得讚美我,不要亂說話,聽見沒有!”
“好嘞!”兩牛齊聲道。
桃氏的範片已經做完,但,大家仍然感激著石狐子,事情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當時的情形不同,一戶負責一工件到底,也就是從準備泥料、複製範片到修磨榫頭均由一戶負責,留一戶的銘文,廩食[2]也按完成的合格的工件進行計算。
石狐子和幾位師兄剛把鋪蓋搬進範坊工舍,就聽牛爹算了筆賬:一千人要在月內造出五千套劍範是不可能的,要麽秦先生再加派人手,要麽隻能偷工速成。
大牛也跟著起哄,這石狐子才十六歲,降他也就罷,竟然還想降他爹,沒門。
石狐子咬咬牙,亮出一根骨簪。
牛爹仔細看,款式是男子所用的普通單頭簪子,材質也一般,卻是那豐潤的橢圓簪頭上刻著兩道平行的陰線,使得中間的陽紋有了靈動光澤,十分精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