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邊際的黑暗,冰涼的不帶一絲溫度,就像天生的墳塚。
寧虞心裏的恐懼歇斯底裏地翻湧上來,將他拉扯進九年前那個噩夢。
那裏聽不見,看不著,說不出,聞不到,他全部的知覺都蜷縮在另一人單薄的體溫下,但是現在,他找不到那隻手。
沒有人一下又一下輕敲他的手背,也沒有人在他掌心寫字,告訴他就快出去了。
我逃出來了嗎?這幾年是在做夢嗎,我是不是根本沒逃出去……
不可能,這不可能!小七在哪兒……小七……
為什麽動不了?怎麽會動不了……
腳抬起來啊,動啊!起來啊!!
小七……
“洛水。”
寂靜隨著那聲音如潮水般退去,水流鼓動的細微聲響灌進了寧虞的耳朵。
有泡泡噴吐到他臉上,輕輕柔柔的,就像是小魚在親吻他。
“洛水,我們要去南環島三天,你有想吃的嗎?”姐姐揉了揉青年的耳朵尖,哄道:“我給你帶回來呀,藍尾蝦好不好?”
洛水乖巧應道:“好。”
每個人遊走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都會跟他打招呼,或者用尾巴拍拍他的手背。
他能感覺到海水一點一點地冷寂下來,周遭隻剩下水草拂動帶起的水流,應當是日落了。
鮫人破卵七十年才算成年,而後便是漫長的生命周期,他們幼時被族中長輩看管,勒令不得離開蘭城,苦苦熬了幾十年,城中的那具沉船殘骸都快被他們這些孩子鑽破了。
洛水還記得成年那天,他們趴在巨鯨的背上,被噴起的水柱衝上天,在空中打著旋兒,就像長出了翅膀,抬手一握就是薄薄虹彩。
他們穿梭過驚濤駭浪,悄悄躲在礁石後麵去看燈火通明的靈舟,周圍因批蓋著厚重陰雲而過早地走進夜色,唯有靈舟之上華光常亮。
和生了魚藻的沉船遺骸完全不一樣,靈舟在電閃雷鳴之中穩穩行駛,絲毫不受其擾,記得族長常說「人麵獸心」,說是凡人所造最適用於他們自身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