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初秋的夜已然涼意過半,滾燙的黃粱酒半壺下去,熱意眨眼就退卻了。
貼著微弱光芒的小巷慢慢走,楚晟越發能感受到這座郡城的窮困。
生於困頓,楚晟對這些事再敏感不過,他願意到這裏陪著楚瑾改變,卻終究無法心甘情願如祝石林一般留下,甚至在此地老去,最後成為這裏的一捧黃土。
苦寒困窘刻入楚晟的靈魂,若再將他丟回頭破血流才爬出來的地方,他不願不肯。
他是一個普通人,不像聖人那般無私,畢生所求是富貴榮華,金玉良緣作錦上添花。
如此,與甘願放棄一切名利的張清英相比,更為相形見絀。
“想著什麽,許久不說話了。”張清英跟在他身後,見楚晟時不時停下腳步愣神觀望,後低眉自嘲一笑。
“沒什麽,”楚晟收斂雜思含糊道,“適逢中秋,也借月感懷家父。”
這話拙劣,張清英從未聽過楚晟談及家父,恐怕並非什麽父慈子孝的佳話,如今突然提起突兀又生硬。
但他下意識僅想握住那隻清瘦的手,不想楚晟察覺他的動作,動作不太明顯的躲開了。
置於空中的手停頓好一會兒,張清英心下生出一股詭異的輕微惱意,他假裝沒注意到楚晟的動作,麵色如常卻強硬地牽住楚晟的手:“回去吧,昨夜趕著程安和回來之前將賬本證據收集好,你定累壞了。”
不然子檀為何突然生疏,張清英想不出來。
握著自己的手幹燥溫暖,楚晟心裏卻無可奈何歎氣,隻望自己能快些與張清英隔開距離。
他需要一點時間將感情淡化,免得日後喝張清英喜酒時心酸紅眼,那樣子實在狼狽。
“河晏,”楚晟側過臉,酸澀克製不住從心尖湧到眼底,逼得那雙瑞鳳眼感覺到一陣灼燙,他推開張清英的手聲音似醉酒般帶著輕飄飄的笑,“我獨自走會兒,這思家情切,不想你笑我男兒有淚不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