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鶴裏再邁腳的時候, 江煥果然沒有追上來。
路鶴裏太了解他了。江煥這樣性格的人,受了這樣的羞辱,是絕對不可能再跟上來的。
江煥怎麽都算不上一個好脾氣的人, 對於這種心高氣傲的人來說, 殺人誅心,如果沒衝上來跟他同歸於盡,那麽百分之百就會當即搬家離開他家樓下, 從此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甚至從中央警隊辭職都有可能。
路鶴裏的腳步有點虛浮。
這些年來, 除了顧夢生,他身邊從來沒有什麽親近的人。如果有人曾無限接近他內心世界的大門, 可能就是江煥。那個人眼神偏執, 唇齒刻薄,表情冷漠,性格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從來不曾說什麽動聽的話,卻始終非常可靠地站在離他最近的位置, 對他從來沒有算計和惡意。
月光下吻上他手背的唇, 不管是出於憐憫、安慰,還是信息素的羈絆, 是溫暖的。就像從基地「三堂會審」歸來時, 窗口透出來的那盞昏黃燈光。即使這絲溫暖在標記結束後就會消失,他也知道, 那一刻的江煥是真誠的, 友好的, 善意的。
在冰冷的世界裏踽踽獨行了這麽多年, 對於這種善意和溫暖,路鶴裏的內心不可能沒有一絲貪戀。
但是現在他親手把這絲溫暖斬斷了,用一種最難堪的方式。
路鶴裏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眼睛紅的怕人。他強迫自己閉上眼,不去回想江煥那張煞白煞白的臉。江煥並不知道標記的事,他被信息素左右,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情愫,本身已經很糾結了,自己卻用這一點來要挾他,羞辱他。
簡直……卑鄙。
他不敢想,如果換了是自己被人這樣當麵羞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
大概要麽會自己一頭撞死,要麽會把對方一刀捅死。
路鶴裏急促地呼吸著,盡力說服自己不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