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和血,目之所及隻有這兩樣東西。
這兩樣東西又同時迷進眼睛,生生刺得人眼睛發痛,溫鏡聽見自己的哭聲。可是這太奇怪了,為什麽他一個大男人會發出這麽幼弱的孩童哭聲?
顛簸不止,到處亂糟糟的,視力被限製,溫鏡對外界的感知隻剩下聽覺,他聽見風聲呼嘯和殺聲震天。
“…捉拿叛黨!”
“在那裏!鎮國將軍率兵往北去了!”
“不進關卻往北盾…果然投了靺鞨人!”
“…亂臣賊子!”
“…捉拿叛軍頭目!家眷也不要放過!”
忽然嘈雜的聲音統統斷絕,有一雙輕柔的手捂在溫鏡耳朵上,他聞見一陣寒梅一樣孤冷的香氣,香氣依稀裏女人的聲音說:“快走,一直向南不要停…”
“他們在這!”
“溫夫人住馬罷!”
“奸賊溫擎已棄你們娘兒幾個不顧,還不束手就擒!”
女人的手並不細膩,帶著經年的繭子,磨在溫鏡耳廓,因此他聽到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在對旁邊什麽人囑咐:“…記住,你們的父親不是奸賊,沒有投靺鞨人…還有就是照顧好你二弟弟,他…”
嗯?二弟弟是誰?他怎麽了?
一個少年的聲音道:“阿娘你和我們一起走!”
“阿娘生在居庸關長在居庸關,斷斷沒有棄關逃命的道理…你父親也是一樣,”女人聲音中沒有軟弱和哀歎,滿是平靜,這平靜裏又透出一分暢快和一點點的不舍,“照顧好弟弟妹妹,阿鈺一定能做到,對不對…”
阿鈺又是誰?
溫鏡不知道,他隻知道這道無限溫柔的女聲戛然而止,覆在他耳側的雙手頹然落下,冰涼刺骨的血腥味兒直竄入鼻腔,是一捧鮮血兜頭澆了他一臉。
…
溫偕月單名一個鏡字,在他們家行二,爹娘去的早,冠禮的時候是他兄長給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