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入夜,一架八鑾三十輻馬車自春明門進,**至崇仁坊,還沒等馬蹄安靜下來,一玄衣青年翻身躍下。
他將手中轡頭往門口迎他的人拋去:“掌殿可在。”
果然在,且正在候他,李沽雪不敢耽擱,將事情前後揀緊要的說完,末了他收起鄭重其事的神色,笑道:“師父,徒兒這一去數月,您壽辰都沒趕回來,給您補了一幅探微的畫,您可別嫌棄。”
師父,說的是無名殿的總掌殿,韓頃,而韓頃也正是將李沽雪教養長大的師父。
韓掌殿笑道:“陸探微?你哪來的銀子。”
“嘿,”李沽雪在左首第一席坐下,屈起一條腿,仿佛四四方方比著內閣設的坐席擱不下他的腿似的,“這回從他們金陵分號起出來點兒東西,徒兒也就順手,不算貪贓枉法罷?”
韓頃被他逗樂,笑意很深,鼻翼兩側刀刻似的皺紋也很深:“拿贓銀置壽禮?虧你小子想得出來。”
這話卻說得李沽雪一時恍惚,仿佛還有誰提過一嘴贓銀來著?噢,是溫偕月。“你拿贓銀做征禮?”說這話的時候,紫衣的青年眼睛睜的滾圓,桃花眼生生撐得仿似杏眼,眼睛裏麵清可見底,那裏頭還映有他的身影…
“沽雪?”上首的老者道,“你這壽禮豈非叫為師折壽?”
李沽雪收攏思緒,懶散抱拳認錯,又道:“師父若不喜歡便呈到清心殿去,至於壽禮,徒兒再給您尋好的來。”
話還沒說完便有一枚竹筒照他臉上飛來,韓頃一半嚴肅一半無奈:“大膽,沒個正形,折壽的東西你往禦前送,大不敬。”
李沽雪眼疾手快接住竹筒,口中狀似無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有所得,那都是陛下所有。榮升台貪多少銀子說到底不還都是陛下的銀子麽?自己的銀子給自己買畫,怎麽折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