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日,江琬婉的歡欣持續不住了。
教她唱戲的大青衣叫譚書儀,是北平赫赫有名的優伶,習梅派,凡是她出場,一個座兒的錢都得翻兩倍。
她很少指點後生,教學更不必說了,請她來,恐怕整個北平也隻有顧三小姐能辦得到。
顧清影找了處天井,像昨兒一樣守著。
如今顧三小姐是那鎮宅的石獅,她在,裏頭的人不敢鬧,外頭的人不敢惹。也隻有這樣,小青蛇在顧家才起安全的。
若說學國文,江琬婉沒有基礎,學成什麽樣都還過得去。
但到京戲,不能說她不懂;仔仔細細論起路數,隻能說是野路數,四不像。
譚書儀指明了要她唱白蛇,隨意唱一小段。
眼下這是正兒八經的先生,江琬婉悄悄瞅顧清影一眼,空咽了口唾沫。
在百花戲樓,她唱的是花旦,是臨時替上的小青蛇,真開口要唱白蛇了,感覺很不一樣……
她認真找音,唱的是一段西皮流水。
“雖然是叫斷橋橋何曾斷
橋亭上過遊人兩兩三三
麵對這好湖山愁眉盡展
也不枉下峨嵋走這一番
……”
待她唱完,譚書儀不加掩飾地蹙起眉。
隨即是一針見血點破:“嗓子甜脆,身段湊合,眼睛有神,但唱法全亂了,青衣唱功繁重,步子幅度小,要用丹田托著唱,而不是胸腔著力。基本功須得練一陣子,技巧先不必談了。”(1)
她不給江琬婉緩和的時間:“步子略大了,要再穩些,細碎些。這是基本,往後晨起,唱念做打這類,不管天如何,一日都不能少。”
江琬婉乖乖道:“是。”
被如此點破,麵子是丟了,進步跨度定然也不小。
隻可惜三小姐在,這麽多不足都叫她聽了去,江琬婉心底到底還是有些失落的……
“還有。”譚書儀瞥了一眼顧清影,再看江琬婉,“上了台,便再不能管台下如何,隻要聲兒不停,魂就得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