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闃靜,一輪月懸掛枝頭,路燈隻亮了一盞,小路旁栽的林木撲簌簌投下一地搖曳斑駁。
風大,空還氣潮悶,叫人透不過氣來。顧清影穿好大衣,剛從房間出來就被灌了個滿懷。
下雨的兆頭。
近來這段時日,北方,竟學去了南邊的陰晴不定。
手掌濕漉漉的,低頭細瞧,無名指間還掛著一絲深顏色血跡。
耳邊女孩的低吟仍然清晰,方才能看出人已是勉強承受著,卻還不想拂了自己的意。
那女孩,透著股傻氣。
顧清影從口袋捏出綢絹子一角,剛剛要抽出來擦手。
餘光裏忽然閃過一個灰棕色影子,混在夜色和濃霧裏,相融又相離,倒像是鬼的影子。
不過在黑夜,是沒有影子的。
她目光敏銳,迅速捕捉鎖住,直到那個隱約半佝僂的人形晃出大門不見。
隻是腳下頓了頓,顧清影收回視線,毫無避諱地邁步,踏著一地殘碎到遊廊去。
那個早被她遣散的人,又深夜離開,斷不會有再回來的道理。
今夜算是落得安寧了。
顧清影輕歎出口氣,拿著軟帛,細細從指根蹭到指尖。
沒由來想起那條小青蛇看見自己要走時,眼裏的殷切期盼。
盼她留下,盼同床共枕。
那樣的神情她不是第一次見。
人家都說風塵女子骨頭輕賤,是下九流。賤她倒是不完全認同,隻覺得輕是常態,見一個依附一個罷了。
至於她說的跟一輩子,厭了便不作數也是有可能。
“太嫩太莽撞了。”之前在戲樓,散場瞅著無人的功夫,向興對她說,“像一朵花兒,容易給折了,你可從沒碰過這樣的。”
嫩是真,莽撞倒不至於,分明是故意引她的。
顧清影當時回的是:“要是圖個樂子,長還是短,不還都是個樂子?什麽時候折了算完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