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洲應酬完回家,已經是一點多的事情了。他沒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回了江家老宅,江父說有份文件要交給他看。
秘書在前麵開車,江書洲便靠在後座的座椅上醒酒。車外的大雨下了兩天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無數雨滴打在車窗上,緩緩滑落,顯得格外冰冷。濕淋淋的城市在他眼中飛速後退,大部分街道已經陷入了黑暗,寥寥無幾的五光十色在他眼底一掠而過。
或許真的是喝醉了,看著霧蒙蒙的窗戶,江書洲抬起手指,輕輕地用指腹擦去了上麵附著的水汽。
玻璃果然是冷的。
而隔著玻璃的黑夜誠實地倒映著車內的景象,江書洲在裏麵看到了一個戴著眼鏡,眉宇間難掩疲憊的男人。
再過兩年,他就該三十了。
商業聯姻的對象已經找好,一切都為了家族利益最大化而服務。江書洲忽然感覺自己的一生都被禁錮在一個籠子裏,他的人生像是一張計劃表,從出生起就已經決定了如今的結局。上什麽學,認識什麽人,學習什麽功課,如何與人交際、應酬、客套拉扯……
無數人羨慕江書洲的出身,羨慕他出生便在羅馬,可沒人知道,他當年為了接手家族事務,每天幾乎都睡不上兩個小時,為了一個案子在相隔千裏的兩地一天要做上幾個來回的飛機。
江書洲不是不會迷茫,有時他也會想,這些是自己想要的嗎?然而這個問題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塊扔進了深淵峽穀的小石子,沒有底,連回響都聽不到。
與其思考這些毫無意義的事,不如多處理幾份文件,多積累些人脈。
因為無論是不是他想要的,他都無法從中逃脫。
他像是商品,生來便被打了標簽,他的人生不是屬於他的,而是屬於江家的。
江書洲撐著額頭,指尖沾了玻璃上微涼的水汽,有些濕潤。他心不在焉地想,如果自己能和江喬一樣,是個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廢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