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藏的心意說輕了不夠莊重,說重了怕嚇到她的新婚妻子,裴宣是不折不扣的文人,嗓音醇柔,如坊間釀製最好的梨花酒,每個字眼都輕柔含蓄,而說出口的話又切切實實是“動心”,是“愛慕”。
崔緹愣怔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尾音破碎:“當真?”
“當真。”裴宣模樣深情:“天地可鑒。”
她話還沒說完崔緹白皙的小臉劃過兩道清淚,這一哭,弄得素來穩重的裴修撰變得不穩重,手忙腳亂地自袖袋抽出繡著蘭草的錦帕,彎腰低眉小心翼翼為她拭淚:“娘子,你哭什麽?”
崔緹羞惱別開臉:“我沒有哭。”
明明就是哭了,她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如何能說“沒有哭”呢?
裴宣再木訥也曉得她是惱了自己,紅著臉局促道:“是你問我的,我、我沒想唐突你……”
她以為她口口聲聲的“喜歡”冒犯了眼前矜持的姑娘,正自責,崔緹這頭卻忙得很,邊掉眼淚邊拿腳踩她,繡花鞋比裴宣在小院初見她時穿得體麵多了,起碼鞋子是新的,人也敢任性了。
這麽一想,她便覺得崔緹哪哪都好,踩她腳也好得不得了。
欺負崔緹目盲看不見她的神情,她眉眼含笑。
可崔緹還是用餘光瞧見了,一念之間覺得她的夫君真是頭號大傻瓜,怎麽挨踩也笑得出來?
她小聲抽噎,對前世的夫君埋怨良多。
既然喜歡她,既然心動、愛慕,為何還要冷著她,躲著她?害她患得患失,害得她多少個夜裏心事成堆?
“娘子……”
裴宣小幅度扯她袖子。
兩輩子加起來崔緹使小性的機會都不多,這一世初成婚,她卻對裴宣使了性子,意識到這點崔緹頭腦清醒大半。
若是沒昨夜‘看見’的經曆,得知裴宣對她的愛慕她定然要好好氣一氣,不理睬她,讓她嚐嚐六神無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