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尺高空的雲層裏。
斜飛上行的飛機逐漸趨於平緩。
江闕倚靠在舷窗邊, 氣壓變化帶來的耳痛令他有些不適,但他卻無暇顧及,心事重重地望向了窗外棉花般近在咫尺的雲層。
曾幾何時, 他一度將《瓦爾登湖》裏的一句話奉若真理:“大多數時間裏, 我覺得寂寞是有益於健康的。我喜歡獨處,我從未找到過比寂寞更好的同伴。”
然而就在近來的短短兩個月時間裏,他曾堅信的很多東西都在不經意間發生著變化,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蠶食、瓦解,慢慢動搖了根基。
這種力量究竟是什麽,他也曾為此困惑茫然過。
但就在剛才在車上、和宋野城無聲對視的那半分鍾裏,當那種彼此心知肚明的氣息環繞在身遭時, 他忽然就仿佛一葉障目的人般,終於揭下了眼前的葉片——
他曾以為自己是理智的、沉穩的,曾以為他和宋野城千千萬萬的粉絲一樣, 能將對偶像的仰望與崇拜控製在合理、得體的範圍裏。
但就在那一瞬間,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遠遠不止於此。
那顆在多年以前就種下的種子早已悄然發芽,早已在歲月日複一日的滋養中愈發不受理智所控, 早已萌發出了比仰望和崇拜更濃烈的、難以宣之於口的情愫。
意識到這一真相本身就已足夠令他心悸惶然,而當他在宋野城眼中捕捉到那絲溫柔中帶著期待、堪稱灼熱的目光時, 他的不安便愈發濃重了起來。
這其實是矛盾而又荒謬的。
原本遙不可及的人就在眼前, 原本近乎於癡心妄想的奢念得到了始料未及的回應,他本該感到被眷顧的驚喜和慶幸,可那一刻,他的心底卻難以抑製地蔓延起了一絲造化弄人的悲哀。
因為對於如今的他而言,越是美好的東西就越像是鏡中花水中月, 虛無縹緲、易碎且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