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閃過的電光和轟隆聲裏, 江闕仿佛化身石雕、靜靜凝望著那張信紙。
它是那樣的熟悉,熟悉到幾乎刻骨銘心。
那些稚拙的筆跡、單純的言語,明明都該是靜止的, 此刻卻猶如被施加了某種咒語般, 從紙麵上晃動著漂浮而起,裹挾著、圍繞著他,穿越成千上萬個日日夜夜,將他帶回了多年以前的那個夏末——
那是八月尾聲,南方邊陲小鎮。
雨後的福利院門前,那個臨別的少年曾傾身貼在他耳畔,輕聲對他說:
“你等我, 等我寒假再來看你。”
於是他守著那點驚喜、聽話地點了點頭,從那以後便開始數著日子靜靜等待。
從蟬鳴漸弱等到秋風四起,從紅楓滿山等到白雪皚皚。
然而等過日落日升、雲卷雲舒, 等過冬去春來、草長鶯飛, 等到連懷中帶著奶味的小貓都已經漸漸長大,那個少年卻依然沒有前來。
那年初春, 小小的他倚坐在落英繽紛的梨花樹下,懷抱著淡黃色的小貓, 出神地想:
也許他隻是有事耽擱了吧, 也許……隻是沒來得及。
然而,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他:
也許少年的承諾不過隻是無心之言,也許他早就已經淡忘腦後,也許那個夏天於他而言,不過隻是生命裏稍縱即逝的過眼雲煙。
待到荼蘼落盡、新荷初露之時, 僅剩的那點僥幸般的期盼也漸漸消弭, 那另一道聲音終於一點點占據了上風。
也就是在那個五月, 一對藝術家夫婦來到邊陲小鎮,向福利院提出了領養他的申請。
那份申請意味著他從此可以不再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意味著他可以擁有一對父母,擁有一個從未敢奢想過的、叫做“家”的地方。
這對一個孤兒來說本該是天大的福祉和**,可年幼的他在得知這個消息時,最初的反應竟然不是驚喜,而是踟躇與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