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每一天都像是初次在這天地之間掙紮著應運而生似的,對一切都抱著莫大的好奇。它們幾乎不帶任何攻擊性,純粹活潑,又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生澀。
淡金的光芒輕而易舉地穿透車窗玻璃的阻隔,躍動在薑潯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可是他冷白的皮膚並沒有因此染上多少暖意。
薑潯知道,自己的骨子裏染著漠河的冷,略帶異域風格的五官也總是顯得格外嚴酷。三年以來,他獨來獨往,曾經開口拒絕過很多人,冷冽嚴酷的氣場一路為他省去了不少麻煩。
這嚴酷背後的更深層原因,究竟是什麽?是缺乏歸屬感,還是骨血裏的基因使然?薑潯習慣了享受它所帶來的便利,幾乎不曾深入剖析過自己。
田雲逐那雙瑩潤的眼睛,迎向他時,浮光閃爍。雖然隻在與他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小心投來一瞥。這一瞥,遠比晨光灼熱,讓薑潯冷冽的外殼被燙出一個洞,有一種瞬間被洞穿的錯覺。讓他不得不麵對內裏因灼燒而翻騰的血與肉,頭一次蒸騰出了剖析自己的欲望。
如果一定要進行某種比喻的話,薑潯覺得自己更像是鷹。殘留一絲野性,爪子上扯著長長鎖鏈的鷹。風起時,也能乘著風,高高地騰空而起,在廣袤的領域睥睨眾生。盡管骨骼硬朗,眼神銳利。可留給它翱翔的時間有限,任誰稍稍扯動無形的鎖鏈,便意味著回歸和墜落。
漠河再小,也是故鄉,薑潯並不覺得回到那裏是一件可悲的事情。隻不過如果注定要回到那裏,他隻是想幹淨利落地回去。少一些開始,就能少一些牽絆,薑潯不想把自己的心落在別處。
這種想法深植於他的腦海,便也帶上了他骨子裏的強硬,難以撼動。唯獨在對上田雲逐的時候,那股油鹽不進的頑固才有所動搖。
他不得不在不動聲色的沉默中,一再對自己堅守的原則作出讓步。放任田雲逐像一棵生長在濕熱之處的熱帶植物,依賴大量的光和熱得以生存。卻意外對凜冬肅蕭的風雪氣息吸引,目光純純,敏感又執著地感知著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