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結束那天落了雨,接學生的家長和車把校門堵得水泄不通。
人潮漸漸褪了,雨勢也慢慢疏了。
鹿鳴門口有長長一條街,道路兩側的法桐和潤楠被雨洗得碧綠生翠,初霽的陽光折在葉麵上光彩璨璨,三個男生從校門走出來。
還並不太熟,隻是同班又正好同行,其中個子矮的那個跳脫些嘰嘰喳喳,戴眼鏡的偶爾應一句,走在後麵的高個子幾乎一言不發。
八月底高三已經開學了,接近中午,小吃攤已經擺滿了整條街,食物的香味縈繞不散,勾得人食指大動。青春期抽條長身體,餓得快,軍訓期間又一直吃食堂,對小吃攤毫無抵抗力,矮個子提議回家前先吃點東西墊墊。
三人站在一個餅攤前各自點了東西,原本說說笑笑,矮個子突然看見什麽,眼睛晶亮,探著頭熱情地打招呼,“祝餘!”
攤子後麵清瘦而挺拔的男孩子聽到聲音直起身來,看著他們還有些愣神,軍訓隻一周,他還沒記住每個人的名字,為了避免尷尬,隻笑著和他們道了好。
戴眼鏡的男孩問他,“你也在這買煎餅啊?”
祝餘笑著搖頭,他站得修直,“這是我們家的攤子。”他的手搭在旁邊指頭糙腫,臉頰因為操勞而布滿褐斑的女人肩上,“我媽媽。”
女人趕緊摘了塑料手套,手在圍裙上局促地抹了抹,對他們露出個笑來。
十幾歲的時候對於家境是相當敏感的,暴露於人前的貧窮足以壓垮一個少年所有的自尊。
幾個半大孩子因為他坦然的回答反倒不知所措地支吾起來,好像強迫他講出了什麽難以啟齒的秘密,不知道怎麽回應,空氣有一陣短暫而微妙的沉默。
“阿姨好。”
聲音從他們身後傳過來,剛過變聲期,聲線處在低鬱和清朗之間,是很幹淨的胸腔音。
祝餘抬起頭,少年眉目漆黑神秀,眉棱利落,眼潭瞋黑,直直朝他望過來,鋒利冷峭得簡直要望進他眼底再在他心口刻下幾刀,他有一種緊迫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