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諸伏景光而言, 人生的記憶是有這麽一個分水嶺的,在那個分水嶺之前,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和所有人一樣,有著普通且平靜的生活, 爸爸,媽媽, 哥哥, 自己。
生活是那麽平靜安寧,哪怕現在他已經很難想起來當初的瑣碎日常,但是那份安寧的彩色一直存在記憶深處。
在這個分水嶺以後, 有一段時間的記憶是渾渾噩噩的, 失去聲音, 什麽都沒辦法傳達,怎麽都沒辦法睡著,隻要一閉眼就會看到那些血色,鋪天蓋地的血色,無法忽視,隻能望著那片血色, 數著時間到天亮。
那時候是什麽讓自己活下去,而不是直接自殺呢。
諸伏景光後來問了自己很多次, 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仇恨與不甘心, 怎麽都不甘心, 那些不甘心的仇恨從心底裏被點燃,把血液當做燃料, 骨架當做柴火,徹底燃燒起來, 仿佛整個世界都會被自己點燃。
那片渾渾噩噩的血色退散以後,他的記憶裏又多出讓人覺得刺目黏膩的白色。
像是夏日最亮的陽光,沒有讓人覺得溫暖,隻有讓人反胃的黏膩感,如同白色油漆。
那是組織的訓練場,裏麵有很多像他這樣的孤兒,他們在那裏沒有名字,隻有編號。
而唯獨有一個人是例外的。
降穀零。
雖然他有編號,雖然他好像是孤兒,但是他就是最特殊的那個,他有單獨的房間,可以去別的地方吃飯,甚至能出去。
為什麽?
在說不出話的日子裏,他腦子裏滿滿都是這個疑問。
“你叫什麽?他們都說你不會說話,其實不是吧?我見過你說夢話哦。”
這是他和降穀零的第一次交談。
叫什麽?
他隻記得那串數字指代的編號。
諸伏景光用筆寫下那串數字,然後被對方一筆一畫地劃掉,“不是這個啦,我問的是名字,名字,你有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