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內, 一身便服的黑方萩原研二,步履匆匆地沿著通道往裏走。
嚴格意義上說,看守所他去過很多次。但是作為警察、去看望自己被關押的舊友, 這還是第一次。
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他的內心有一股隱秘的激動。
長而窄的通道,被一道道銀色鐵門攔住, 看不見裏麵的具體情況。但即便看不分明,那種被關押在深處、和一群罪犯為伍的生活,還是牢牢刻印在腦子裏。
看守所的生活,其實比監獄裏要糟糕許多。監獄裏的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罪名和懲罰皆以成文,他們隻需要按部就班地勞改、然後等待出獄。但看守所不一樣,這裏的人要更加茫然,他們等待著即將落下、或者永遠都不會落下的判決,等待著自己的人生繼續滑向無法辨明的深淵。
每天早上,在一尺見方的狹小銀色房間裏醒過來。整個屋子裏唯一的光源,就是背麵牆壁上方、不足一個巴掌大小的“窗戶”。三餐食不知味,整日麵對牆壁, 甚至沒有放風的機會。有的隻是層出不窮的提審、反反複複地逼問以及一次又一次翻供的機會。
很多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忘掉的東西, 在重新進入這個地方的時候, 突然又前仆後繼地浮現出來, 記憶碎片彼此擁擠忙碌、不斷爭搶著腦海裏的空間。在那以後, 他去過很多城市和地區, 接觸過很多人,經曆過很多事, 也重新擁抱過全新的生活、但還是——
沒辦法忘掉。
曾經有人跟他講過一段話, 他已經記不清楚那個人是誰, 但那段話確實酸到掉牙。那個人曾經說過,八兆億的世界裏,有無數個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但隻有一個他。
即便好像已經忘掉、不刻意去想沒辦法重新複現,但那些所有經曆過的事情,其實都刻在他的腦海深處。那些東西已經變成他的底色,變成他的思想與話語,變成他的血肉與骨骼,變成他所不同於其他人的、可以稱之為獨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