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維克多並不知道養父的心思,自十六世紀航海時代開始,維克多就一直想要出海遠航。可這念頭隻能在腦海中打轉,卻不能付諸現實,長達千年的爭鬥讓他看似年輕的皮囊下千瘡百孔。
“修這座塔,權當做個念想。”維克多是這麽說的。
自從燈塔竣工,小維克多便總愛爬到塔尖,向東眺望,可能夠看見的隻有茫茫海洋,水天一色,偶爾天邊有海鷗飛過,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時間一長,小維克多便不再對所謂的東方感興趣,轉而潛心種花養羊。維克多將海天看盡,便關上了通向了望塔頂層的門扉,之後數十年,再沒有打開過。維克多收藏了極多書籍,堪稱汗牛充棟,但小維從來不將目光放在這些書上,倒是在花叢中轉來轉去,維克多押著他讀書寫字,等小維克多二十歲之後,才不成天盯著他識字。
得益於維克多,小維不至於成了個漂亮的文盲。
從十七世紀中葉到十九世紀中葉,兩百年間,父子一直蝸居在阿爾卑斯山山麓、地中海畔,種花調香、放羊貿易,過得一直很平靜。某個清晨,老維克多忽然踏上了望塔的台階,推開塔尖塵封已久的木門。
那一天,老維克多守在那扇窗邊,一直凝視著海天。
“那天黃昏,他遞給我一把匕首,讓我殺了他,他活得太久,已經不想繼續活下去,”維克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度過了整個黑暗的中世紀,和教廷之間戰鬥過上萬次,吸血鬼雖然不會死,卻也會身體衰弱,活著,就像是苟延殘喘。”
老維克多活得太久,他誕生於四世紀,目睹了西羅馬的滅亡,在廝殺中浴血走過中世紀,之後的兩百年與鮮花為伴,最終長眠在花海裏。維克多從此不再是小維克多,他從此孤身一人。
維克多將父親葬在他熱愛的花田中,鮮紅的玫瑰豔麗得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