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身看月光。
天地如此廣闊,山河浩渺,芸芸眾生在山川河流之間被擬作塵沙。
而他,如是一葉漂萍,旋落於世,又無所歸寧。
時日的長短已不那麽重要。
霍皖衣站在院中,月華灑在他的身上,將他一身的衣飾映得發光。
他仰著頭,觀望月亮的眼睛始終如一。
是否會有人與他同賞這輪圓月,披上這片月華?
他無從去問,無可回答。
趙絕對他寄予厚望,短短半月,已經不知在奏折裏為他寫過多少句讚美之詞。
在趙絕看來,他是個奇才,若不能為帝王所用,展現他的能力,那既是江山社稷的遺憾,亦是他的遺憾,若是真如此囿困了他,趙絕更要憾恨終生。
“年輕人就該如同飛鳥,飛到高空,飛入山河,你們或許見到的東西不夠多,但你們想飛的心卻會比任何人都更高。”
那是趙絕在一日黃昏時同他說的話。
彼時刑部裏人煙寂寥,他們在黃昏殘輝之下談論朝局世事,趙絕便有了這一句感歎。
趙絕也問他:“你的心是否也想飛得很高?”
——但那個刹那,那個瞬息之間,霍皖衣想到的第一個答案並不是飛。
他有過野心,生出過妄念,明白貪婪究竟是怎樣的醜惡麵目。
而他妄想,貪婪,不死去野心。卻又好像逐漸忘卻要如何去飛——因為飛得高,就越會失去。
於是他對趙絕說:“趙大人覺得權傾朝野,是否就十分快意?”
趙絕搖首道:“心飛得高,眼界才會寬廣,但人站得太高,卻容易失去判斷。”
就好比高坐在龍椅上的帝王。
那是天底下站得最高的人,可卻也是最易被蒙住雙眼的人。
帝王最易受騙,也最易拆穿謊言。但古往今來有多少帝王偏聽偏信,又有多少帝王為了拆穿所謂的謊言而斷送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