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時節, 隔夜的雪化作泥水,又凍成今早的冰殼。
城市街道各處平滑,像裹緊一層透質的薄膜。
踩一腳上去, 卻是分外脆裂的。
紋身店迎來午後第一個客人。是王閔, 毛呢大衣綴滿泥點子,連聲抱怨在路邊摔了一跤。
“店裏那個小姑娘呢?倒是把門口那冰鏟一鏟啊。”
王閔如今已成享譽全球的鋼琴家, 脾氣卻還是毛毛躁躁, 眉毛唇須亂飛, 五官顯得喧鬧。
講起話來, 有種少年人的摯拙直爽。
“年年有事,晚點來。”秋沅說。
王閔脫了大衣,輕車熟路進到裏間。
他伏在操作台上, 撩開衣服露出後腰, 嘴裏又在咕噥:
“對了,周恪非呢?他什麽時候去維也納參賽啊, 上次說得好好的……”
秋沅淡瞥他一眼, 厚厚敷層麻藥上去,半晌沒搭腔。
王閔仍不死心,又催問兩句。
時間到了, 秋沅給那一小塊皮膚擦去麻藥,拿起機器繼續上次未完成的著色。
垂著眼, 慢慢說:“不會去了。他已經不能再彈琴了。”
她內心酸沉, 但習慣把情緒捂得很嚴實,聲息是一貫的平靜。
王閔挑著半邊眉毛:“不能?什麽意思, 為什麽啊?”
“在法國的一些事。”
王閔就著秋沅的示意挪了挪身體, 嘴裏嗤地笑出來:“什麽事?別以為我不知道,他之前在法國, 水平可一點兒沒退步。”
他伸手夠到一邊的手機,長指掀動,翻找著什麽:
“你別不信啊,秋老板。我前兩天關注了一個vlog博主,就是他法國的朋友,你看……”
手機開在一個界麵,遞到她眼下。
是海外社交媒體,賬號名字全英文,念出聲來就能拚讀成津西。
最新一條博文停在一年前。
以往在法國的時候,每隔三五天就要發布新視頻,時長都在十分鍾以內,主要是記錄津西自己和朋友們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