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揭開飯盒,蓋子上凝結著一層水珠,裏頭一葷一素,葷的是雞肉,零星幾塊土豆算作點綴,素的是絲瓜,上頭堆著雪白的蒜蓉。他原本不沾蒜韭,因為味覺異於常人的敏感,在辦公室裏,嘴裏散發出那種強烈的辛辣味道,會顯得很不禮貌。但後來他發現此地的人無辛辣不歡,被動的刺激之下,他竟然飛快就適應了,味覺也似乎有些遲鈍起來。在短短一年內,他完成了從一名大學生到普通科員的轉變,對衣食住行也不再挑剔,變成了一個很隨便的人。
辦公室裏沒有微波爐,隻能湊合吃這種半溫不熱的飯,張弛也習慣了。才把一塊雞肉塞進嘴裏,羅姐忽然在他的肩膀一拍,腦袋也從背後湊過來了,“挺豐盛呀。”張弛嘴裏含著肉,眼睛望著她,點一點頭。“你快吃。”羅姐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們科在這棟辦公樓裏,占據了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正副兩位所長各自待在獨立的小單間裏,又因為所長基本不坐班,那間辦公室也就成了檔案室、儲藏室、羅姐的更衣室,或者誰有了內容相對機密的電話,也會掩上門,在裏頭躲一會。五台電腦和辦公桌,就擺在外頭的大敞間,因此空間稍顯逼仄,張弛在吃飯的時候,能感覺羅姐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臉上。
這讓張弛有些食不下咽,他問羅姐:“吃了嗎?”
羅姐說:“不了,我減肥。”她翹著腿,坐在辦公椅上,四肢細,腰身到大腿的部位脂肪堆積比較嚴重,年紀剛到四十,長得不難看,也許年輕時還有點漂亮,所以在老公麵前還會發一發嗲。“晚飯不能不吃,老王得罵死我。”她嘴裏說著,過了一會,又湊上來,說:“我嚐一口。”
張弛露出有點為難的表情:“我隻有一雙筷子。”
“沒事,我用你的就行。”
張弛隻好說:“那我洗洗。”他拿起筷子走進洗手間,沒洗碗液,台子上隻有肥皂——整個單位七號人,除張弛外,全都是本地人,從家到單位最遠不超過六條街,因此辦公室裏的日用品少得可憐。張弛猶豫了一下,把筷子在龍頭下衝了衝,抹點肥皂,最後把上麵的泡沫和水珠甩幹淨,拿回來給羅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