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荷在村裏活了大半輩子,並沒有處下幾個交心的朋友。
村裏那些和她年紀相當的女人對她的態度很微妙。
她時而處在鄙視鏈的最頂端,因為狀元兒子給了她母憑子貴的底氣。她時而又處在鄙視鏈的最底端,喪夫不久便引郎入室,誰都能因此啐她一口。
並沒有多少同村的同齡女人羨慕她狀元小賣鋪的老板身份。在她們的價值序列裏,經濟獨立還不如喂雞吃米重要,更沒有為夫守節重要。
向善坪村但凡有嫁娶喜事,給新人鋪喜被這種事從來不會有人想到她。
即便她兒女雙全,但是在那些人眼裏,二婚的女人就連給新人送祝福都會讓人覺得晦氣。
張翠鳳同樣是處在鄙視鏈底端的人,為了給兩個弟弟掙彩禮,嫁給了生理殘疾的向振國,不光彩。
向振國的父親是十寨八村有名的廚子,為了給兒子娶個媳婦兒,老爺子舍得花錢。
在張翠鳳二十來歲的時候,家裏還經常窮得三餐不繼,她當時覺得嫁個廚子好歹能有口飽飯吃。
直到生下了向寧,確認女兒也是聾啞人的那天,她的嗓子也哭啞了。
丈夫是聾啞人,女兒是聾啞人,生了個身體健全的兒子,甚至有人編排她給向振國戴了綠帽子。
隨著年歲增長,向安的眉眼長得越來越像向振國,那些在十裏八村荒唐四竄的謠言才漸漸平息。
王秀荷與張翠鳳在村裏,既是邊緣人物,又是焦點人物。
她們倆之間的惺惺相惜,帶著些別無選擇的意味。
小她們一輩的趙春蘭嫁到向善坪後,沒少聽村裏那些三姑六婆說她們的閑話,但她卻從未跟風議論。
同樣為人妻母的她,甚至覺得這兩個嬸子都是了不起的角色。
當任村裏的婦聯主席之後,她總想拉著她們融入到集體當中。可是她們倆似乎並沒有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意願,去年她好不容易才把王秀荷勸進了廣場舞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