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普通的睡覺, 字麵上的意義——休息,安歇。”
林譽之支撐住,側躺在沙發上, 讓出一塊兒區域, 目光柔和, 輕輕歎氣:“你想到哪裏去了?”
林格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想到哪裏去了。
高濃度的酒精在她血液裏跳,像澆了水的跳跳糖,炮仗桶中點燃的火藥,土灶台裏劈裏啪啦的幹草。
微醺的感覺令她口幹舌燥,她想要喝水,轉過身,趔趄著, 捧起上麵的玻璃水杯, 漂亮透明的江戶切子, 暗淡處也如鑽石熠熠生輝——在意識到這是林譽之的杯子之前,她已仰臉,一口氣將杯中水完全喝掉。
她恍惚間轉過身, 遲疑地望林譽之。
“累了就上來休息休息,”林譽之說, “眼睛好點兒了嗎?”
林格點頭。
大約是心理因素影響人的判斷力,一早起來,眼睛中的異物感就已經消失殆盡了。
她還陷在不慎加多了烈酒的愧疚中。
“我自己躺一會兒也好, ”林譽之笑,“就是剛才喝多了酒, 恍然之間, 還覺得我們都在揚州。”
啊。
揚州。
這樣的一句話讓林格不禁心顫, 她早知林譽之始終都在渴望家庭。他的母親去世得早,外公也沒有能力袒護他,他在青春期跟隨陌生的男人千裏迢迢來到南方陰雨纏綿的城市,滿懷希冀,卻不被懦弱的父親接納;寄人籬下,孤孤單單……
啊。
林格討厭自己那泛濫的同情心,這些糟糕的、多樣化的東西在酒精的催化下成了水,伸手戳一戳,就能從眼睛裏流出,從他昨日親手滴過眼藥水的眼球中溢出來。
“還記得以前夏天嗎?房間小,悶熱,隻有客廳的門和廚房的窗同時打開時,才能讓涼爽的風進入,”林譽之已經陷入回憶中,輕柔地和妹妹講述著多年前的那個下午,“你熱得滿頭大汗,卻不願意進房間開空調,我問你怎麽了,你和我說,你嚐試通過發汗來鍛煉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