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
攬在林靜逸腰間的那隻手鬆開了。
偌大的紫宸殿, 忽然連空氣都凝固,僅剩彼此交錯的呼吸,無形的壓迫感鋪天蓋地, 山嶽般壓於肩頭。
或許他應該立刻翻身跪到床下,林靜逸想,像那些觸怒龍顏的大臣一樣。
但他卻沒動。
直到景燁的聲音打破寂靜,“我以為, 你會站在朕這邊。”
兩種自稱,猶如他們的兩種關係, 林靜逸很難確定對方傾向哪邊更多,然而有些話, 他必須要說。
一點點坐直, 林靜逸道:“臣正是為了陛下。”
剛剛經曆一番溫存, 他青絲披散, 低低地垂著眸, 叫人看不清臉色,隻覺得可憐可愛。
偏偏景燁無動於衷。
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 與他再親近, 也不會為了他放棄原則。
對方心裏永遠有更重要的東西, 天下,大義, 從頭到腳,透著未入官場的天真,以往他願意遷就, 如今卻倦了。
“子閑熟讀聖賢書,怎麽會信這些?”輕飄飄地, 景燁勾唇,“若殺人便要受鬼魂索命,朕豈不是早該被拖進地獄,如何還能好端端坐在這兒,陪在你身邊。”
語氣漸緩,他似乎並未把對方剛剛的僭越當真,可如果林靜逸抬頭,他就會發現,對方眸中的笑,僅冰冷地浮於表麵。
幅度極輕地,林靜逸張了張嘴。
好端端坐在這兒?此時“好端端坐在這兒”的,當真是他相識多年傾慕交心的三殿下?還是旁的什麽人。
不願將私情帶進公事,他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質問,道:“紙難包火,燕州之禍,絕非能隨意遮掩過去的小案。”
哪怕三司依照聖意,強行蓋章定論,私下裏,官員百姓仍有議論,尤其是法華寺“祥瑞現世”後,才叫時間衝淡些的燕州案,又被搬上了茶肆飯桌。
“先帝之例在前,”林靜逸勸,“陛下莫要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