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四知並沒把話說完,臉憋得通紅,卻不敢再抬頭看秦定邦。
但他心裏又有一點隱隱的僥幸。從小就護著他的秦三哥,一定會理解他的苦衷。他現在並不比那街上的孤兒好多少。他這麽個生性軟弱,又無依無靠的人,隻有進衙門當差,才能被別人高看一眼。
當初,他爹架不住那些留日同學的軟磨硬泡,同時也眼紅日本人許的高官厚祿,沒過多久,就決定投靠南京。他爹是走到哪裏都不會忘了他這個寶貝兒子的,所以隻跟那邊的人稍稍暗示了一下,他就得到了這個職位,一聽就是個肥差。
想想,還是他爹看得高遠。如果不是當初下手快,這好差事早就不知被誰搶去了。而且看在他爹都已經遇刺了的份兒上,那邊依然給他這個家屬留著位置,等著他過去。
讓他繼續呆在那家半死不活的報社當個小編輯?他打死都不願幹。人呐,拜高踩低是一貫的。他爹在,社裏還能高看他一眼,他爹一不在,社裏那些勢利眼,立馬換了副麵孔。好活兒再也沒有找過他,但凡甩給他的,全是那些誰都不想幹的。社裏是個人就對他呼來喝去的,話裏也夾槍帶棒。他受了一肚子氣,早就忍夠了。
他就等著這次揚眉吐氣呢。等他去了南京進了政府,看誰還敢這麽欺負他。
但投偽畢竟算不上光彩的事。他剛在這裏跟秦三哥交了實情,三哥不高興歸不高興,但是總歸會念在……
他正想著,竟沒察覺到屋裏已經靜到落針可聞。
直到秦定邦低沉的聲音從辦公桌邊傳來——
“你投了偽?”
他才仿佛被一件鈍器擊中了腦袋,猛然回過神,“三哥我……”
“你投了偽。”語氣冰冷如鐵。
“三哥你聽我說……”
隻見秦定邦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腳將椅子踢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