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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狹小的火車車廂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董敘陽起身走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倚著列車凝望窗外的夜景。
月光很亮,星星很多,筆挺的白楊樹和一望無際的田野急速後退著,接著又迎來連綿的山脈和遠方排列整齊的昏黃路燈。這世界那麽大、那麽美,經曆過破敗後總會有新的風景進入視野,可是人生呢?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人生除了一波一波襲來的挫折究竟還剩下些什麽。
董敘陽攥緊拳頭輕捶了一下車窗,低聲道:“你放馬來啊,我不會被打倒的。”接著,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滑開屏幕,從電話簿裏找到了梁筱唯的手機號碼,猶豫很久,剛剛按下通話鍵,媽媽突然從背後拍了下他的肩膀:“陽陽,不睡覺做什麽呢?”
“啊,就睡。”董敘陽慌亂地掛斷電話,將手機放回衣兜,跟著媽媽回到了車廂。
經過十個小時的顛簸,董敘陽和媽媽終於來到爸爸所住的醫院,媽媽焦急地跑去向主治醫生了解爸爸的病情,董敘陽一個人站在病房門口,遲遲沒有進去。
窗外的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初秋的風溫柔地撩起白色的窗簾,纖塵不染的病房裏,爸爸正躺在那張窄小的病**昏睡著。他瘦了很多,白發叢生,臉色蒼白,緩慢的呼吸像黑夜裏沉重的鍾聲。
他老了,他是怎樣做到短短幾個月就變得像個垂暮老人的?
董敘陽愣愣地站在病房門口,他覺得憤怒。他很想問問爸爸,你為什麽在毀掉整個家之後又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副模樣?
“水……喝水……”
董敘陽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趕緊推開門,用紙杯接了飲水機的水送到爸爸嘴邊。爸爸睜開眼睛看了看他,隻稍稍抬了一下頭,身體仍舊僵直地躺著,就著他的手將杯裏的水一飲而盡。
“謝謝大哥。”他口齒不清地對董敘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