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傅死的那一天,是深秋,暴雨。
送葬的隊伍走在前頭,然後全縣的人們都走了出來,他們沉默的加入人流,手中撐著鮮紅的紙傘,如同是給雨夜添上了十裏紅妝。
豆大的雨珠子拍打在紅紙傘上,流淌下來的水流似乎混合著鮮血的味道。
雨嘩啦啦的下。
我沉默的站在人群中最前頭,手中捧著大師傅的骨灰盒子,眼睜睜的看著加入的人流越來越多,紅紙傘也越來越多。
隊伍仿佛是連成了一片蜿蜒的紅色長龍,甚至望不見盡頭。
說實話,我很想不通。
大師傅不過隻是一個不修邊幅,看起來很和善的小老頭兒而已。而他的工作,也隻是縣裏頭唯一一家精神病院中普普通通的打更小老頭兒。
交友並不廣闊,職業也不起眼。
大師傅憑什麽能夠讓縣裏這麽多人在暴雨夜中不在家好好呆著,而是撐著紅紙傘默默的為他送葬。
我叫李閑,老李的李,閑著的閑。
這名是大師傅給我起的,姓是隨的大師傅的姓,至於名則是大師傅隨口起的。講道理,我不是很喜歡李閑這個名字。
叫什麽不好,叫閑。
這不是叫人不務正業嗎?
可是大師傅卻沒打算給我改,在我不止一次的對著大師傅抗議的時候,大師傅總會呲著一口大黃牙,用粗糙的手掌拍著我的腦袋,告訴我閑著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兒。
無病無災,快活一生。
所以,我覺得我到現在為止都無一技之長成天混吃等死,和大師傅起的這名字不無關係。不過算了,誰讓十七年前是當然大師傅從野狗窩裏把我搶出來,養大成人的呢?
我沉默的站在高山上,眼睜睜的看著骨灰盒埋進坑裏,填上了第一把黃土。
我以為我不會哭。
可眼睛就像是沾了洋蔥是的,第一滴眼淚掉下來,緊接著就繃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