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隻要是在有旁人在場的情況下,我從不會與劉知熠接近,都是隔得遠遠的,行個禮就趕緊退下,恭恭敬敬目不斜視,是最最安分守己的小丫鬟。
其實劉知熠朝中事情繁忙,大多數時候並不在府裏,我難免也會覺得悶得慌。
自然也會打著各種各樣的名義,與閑不住的蟬衣去街市上溜噠瞧熱鬧。
就比如說今日,苓夫人說需要采買一批新的文房四寶,我立刻自告奮勇的攬下這個活計,帶著蟬衣興衝衝地出了門。
先去了翰墨齋。
湖州的筆,徽州的墨,涇縣的宣紙,歙縣的硯石。
我都挑的最好的成色,看了樣品,付了定金,老板已麻利地安排馬車往侯府裏送貨。
我當然還不想那麽早回去,便又跟蟬衣到蘭桂大街上去看雜耍吃點心。
頂碗轉缸還有胸口碎大石都挺有意思的,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卻聽見街市那頭已傳來一陣喧鬧之聲。
一隊衙役押著一輛血跡斑斑的囚車,正吱吱呀呀的駛過這條青石大道。
囚車裏散出一陣陣泛著腥氣的惡臭,行人們紛紛捂著鼻子躲開,一臉的嫌惡之色。
我免不了也拎著裙角往後退,聽見身側有兩個喝茶的人正在議論。
“禹州首富李淮江呢,就這麽押到臨京來了。”
“誰讓他跟方亦直那夥匪患私相勾結,禹州出了那麽大的亂子,他也有份的。”
“嘖嘖,他敢通匪?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可不是嘛,好好的首富不當,卻幹些要砍頭的營生。”
耳旁嗡嗡的,有點懷疑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蟬衣的蘋果臉已經泛起了慘白,我如泥塑木偶,七魂失了六魂,木然轉著眼珠,朝那囚車望去。
李淮江,我的舅舅,正戴著沉重的木枷,被銬在囚車的角落。
斑白的胡子結滿了血塊,頭發已全白,如一捧枯草,蓬亂地垂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