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李淑蘭翻出一袋子芋頭,說中午做芋兒鴨來吃。這是馮芸從小最愛吃的菜。
家中日常的掌勺人已由馮芸換成了馮父,但唯獨這道芋兒鴨,仍是她專屬的保留項目,隻能由她親自操弄。
她取出一隻大木盆,用院子裏澆菜的水管子接了半盆水,再把小半袋芋頭倒了進去,然後用刷子挨個清洗。
洗著洗著,她皺起了眉頭,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這次的芋頭沒有上次的大,好撇,老鄉們糊弄你的吧?”她向馮父發難,生活中總有可供她挑剔的地方,尤其是自己老公身上。
馮父退休前是農業局的技術人員,從前常常下鄉指導幫扶,和村裏的老鄉們十分熟稔,他們進城時總不忘給他拿些地裏收獲的蔬菜或糧食。
“又是一個品種,你不識貨。”他敷衍道。
“芋頭還有啥子新品種?你退休了,人家懶得拿好東西給你了。”
“人家拿芋頭給我又不是為了巴結我,都是過去的朋友情分。你這個人真有意思。”
他不願和她繼續理論,摘完海椒就回屋子裏了。
馮芸的記憶裏,每次母親給父親找茬,他都選擇避其鋒芒,一走了之的策略——惹不起,躲得起,早逃跑,早停戰。
“情分?一袋子爛芋頭的情分。”李淑蘭撇撇嘴。
她又想起土鴨子還沒買,讓馮芸趕緊去買一隻,要現殺的,一定得買南街市場右手邊第三家的。她一再強調,馮芸連連說“知道了,知道了”。
見雨萱正與千裏玩得高興,馮芸放心地獨自出門了。
晨霧已散去,太陽還藏在雲朵後麵。穿梭在潮濕的空氣裏,聽著街頭巷尾的親切鄉音,聞著路邊小吃攤上熟悉的味道,馮芸覺得很踏實。
一路上,她都在回憶小時候母親在廚房裏燒芋兒鴨的場景。
她見母親舉起菜刀,利落地將鴨肉宰成均勻的小塊,每一刀都落得又穩又準。芋頭已煎炸至表皮焦黃,她用鍋鏟將它們盛出,又倒入一盤子薑蒜香料和幾大勺郫縣豆瓣,鍋中頓時滋滋作響,香味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