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驚蟄後第七日。
飲馬河的水聲變得渾濁而響亮。
上遊融化的積雪裹著碎冰衝向下遊,卻在距離哨所三裏的河灣處被木齒盡數截斷。
一座巨大的水風車聳立在右岸之上,十二片檀木槳隨著水流的衝刷而快速地轉動著。
將春汛化作三百六十道銀練,沿著新挖的支渠匯入寨子附近百畝農田中。
這些都是趙奇帶著流民中的工匠做出來的。
穿短褐的婦人踩著龍骨水車,腳踝上捆著防滑的草繩。
她們每踏下一步,竹質翻鬥就將裹著泥沙的河水拋向更高處的溝渠。
四歲孩童捧著陶罐穿梭在阡陌間,給彎腰插秧的漢子送去醪糟,嫩綠的秧苗在濕潤的田壟上抖落晨露。
大量的村民趁著天晴,他們打泥坯,將一塊塊黃泥磚放到地上晾曬。
已經有很多的村民開始修建自己的房屋了,到處都是敲釘子的聲音。
現在天氣逐漸回暖,積雪消融,大地已經重新披上了嫩綠的新衣。
不同於冬日,哨所營寨到處充滿了勃勃生機的氣象。
“叮——”
哨塔頂端的青銅鉦忽地長鳴,驚飛二十裏外的寒鴉。
趙奇從七層箭樓一躍而下,披風掀起的氣浪震碎屋簷冰淩。
他靴尖點過軍旗幡幢,身形似遊龍掠過十二丈烽燧台,落地時腰間的《天工開物》殘卷甚至不曾沾塵。
這是他最近根據上輩子的回憶,整理出來的一些資料。
徐蠻子的馬蹄聲正是此時撞破了晨霧。
“大人!龍背嶺的白粘土找到了!”他策馬衝過尚未撤防的木蒺藜,三十匹瘦驢跟在他身後排成蜿蜒的灰線。
每頭牲口兩側都掛著覆滿霜花的竹篾筐,披蓑衣的流民用木鏟扒開防雨的油氈,胭脂紅的土塊在朝陽下泛著釉色光澤。
趙奇摳下一塊膠泥在掌心搓撚,黃白色的碎屑從指縫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