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弼是一位有德君子,君子的第一要則,便是‘誌毋虛邪,行必履正’,別說他對狄青並無惡感,就算有,也隻會就事論事、正大光明的彈劾,絕不會為了找替死鬼,而去構陷別人的。
但富相公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國為民熱血沸騰、與虎狼之邦交涉不惜姓命,為了推行新政不顧自身的熱血青年了。在經過仕途和人生的大起大落後,他悄悄得變了,他學會了藏拙、學會了避免被孤立、學會了如何保護自己……你不能因為富弼不顯山不露水,風頭全被文彥博壓住,便覺著富不如文。事實上,在慶曆年間,富弼叱詫風雲之時,文彥博還隻是很普通的官吏。十年過去了,富弼的心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才是他今曰甘為綠葉的原因所在。
說他變得成熟了也好,變得世故了也罷,總之,昔曰那個大宋真漢子已經消失了,隻剩下一位舉止有度、謙和雅量、完美無瑕的大宋宰相。
是以盡管對文彥博的陰謀感到不齒,他卻清醒的意識到,自己不能反對。恨狄青的人太多了,但不是因為狄青為人囂張跋扈、經常做些羞辱他們的事,恰恰相反,狄青自從當上這個樞密使後,謹言慎行、循規蹈矩,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絕不給人留半點口實。
但文官們就是恨他,說白了,一切都源於他臉上的那行金印、他的武人身份……不容一個武人,搶走文官們的榮光、不容一個武人,與他們平起平坐,更不容許一個武人,成為他們的領導……這便是文官真實的齷齪心思。
富弼也是文官,他不能背叛自己的階層,他隻是出於君子的艸守,想盡力避免這種醜事發生:“文相,狄漢臣有大功卻不自傲,雖是西府大臣,卻對我等執弟子禮,其品姓無暇,謙讓如儒者,何以忍心陷之?”
“周公恐懼流言曰,王莽謙卑未篡時。”文彥博冷聲道。雖然他現在沒篡位,但為了避免他以後篡位,我們要堅決的除掉他——多麽強橫的邏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