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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的許多東西都有固定位置:比如洗手台上永遠一攤水漬,床腳邊永遠一疊書,窗台上的植物死了快一萬年了仍然還在那裏,讓好端端的一個花盆,從家變成了墳墓。
再比如,沙發上永遠有一團毛毯。不是爸丟的,就是媽丟的,反正不是我。因為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有一團毛毯在那裏了。小時候是蘇格蘭紋的,有一陣子變成純色,還有一陣子是一條繡著龍鳳呈祥的……最近嘛,它是土黃色的,帶暗綠花紋,非常的“秋菊打官司”。
我每天放學了就從冰箱裏拿速食便當,去微波爐叮一下,窩到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很多小夥伴羨慕我能在沙發上吃飯,還能邊看電視邊吃,而且吃的還是看起來很好吃的便當。我不懂這一切有什麽好羨慕的。便當隻是看起來好吃罷了。而我被丟在沙發上,就像那一團毛毯。不是爸丟的,就是媽丟的。因為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這樣的。
和毛毯一樣,我也時常變幻花色:有時候是秋季校服,有時候是夏季校服。還有的時候,我把自己罩在一件純白的睡袍裏。坐在烏糟糟的家中,白得有點寂寞。
“就剩下你啦……”我環顧四周,發現身邊隻有那一團毛毯,“你看你,每天窩在沙發上,也不運動一下。”
“這不是沒辦法嘛。”一個聲音說。
我下意識地看向電視機,發現電視根本沒開。聲音似乎是從毛毯裏穿出來的。
“啊,偶爾是會這樣的。有的人整天窩在沙發上,最後就會消失在毛毯裏。相反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它閑閑地說著,聽起來是個青澀的少年。
“你的意思是……你是從別人家的沙發穿越來的?”
我倒是一點也不害怕。
“不不,我是你家這個毛毯裏,土生土長的人兒。”
我來來回回打量那團黃黃綠綠的毯子,怎麽也打量不出個完整的人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