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房之中,徐勳把玩著手裏那個雖不是出自於巧匠,但也頗用了些手藝的筆筒,好半晌才等到了艙門開合的聲音。知道是自己要見的人來了,他就轉過身來看著京不樂,笑容可掬地點了點頭,這才開口問道:“京公公,對這臨清鈔關的稅監杜錦杜公公,你知道多少?”
自從宣德年間設鈔關開始,這些關卡就在大明朝的土地上落地開花一般繁衍生息了起來,雖說屢有增減,但總體來說是減了數量增了稅額,尤其是這稅收任務都是上頭定下來的額度,而征稅多少全憑貨值,貨值多少全憑稅監的一張利口,因而哪怕是達官顯貴的船,在過鈔關時也得看各方麵關係能否打點周全。
按照如今的規矩,各家鈔關都隻是征收船料,而臨清鈔關卻還征收貨稅,這一等一的肥缺自然向來就是無數人削尖腦袋也想謀到的。在這鈔關上,戶部派主事,都察院派禦史,宮中則是委派中官,三方製衡,有的時候東風連同南風壓倒了西風,有的時候南風連同西風壓倒了東風。而在如今弘治朝這中官素來得小心謹慎做人的時候,新來三個月的鈔關太監杜錦卻和自己的兩個舊同僚相處融洽得仿佛水乳交融,這不得不說是一件極其讓人納罕的事。
就好比如今這最熱的天氣,他帶著幾個親信坐鎮運河之上,一船一船親自查看,若有夾帶的立時重罰不殆。偏生他這數字都定得並不離譜,堪堪在人的心理承受底線之上,一時商旅也隻得自認倒黴。至於那任主事和劉禦史已經見慣了他的死要錢架勢,可功績是大家的,錯處是杜錦一個的,而且人家手裏提早就扣著他們的把柄,又是官民貧富一視同仁,兩人跟著曬了大半個月的太陽,現如今已經連痱子都捂了出來,今天竟是誰也不肯出來吃這苦頭。
從京不樂口中打探得知了最要緊的訊息,比如杜錦出自何人名下,徐勳又讓瑞生用了一串銅錢,輕輕巧巧從一個皂隸的口中打探到了不少其他邊角消息。當然這也不全是因為錢的緣故,若不是他這兩艘船,前頭一艘掛著魏國公府的旗子,那皂隸哪裏會這麽容易開口。此刻詳詳細細解說了這些,得了賞錢的那皂隸臉上的笑容就更燦爛了,左右看了看又湊近了徐勳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