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步涯回來的那天晚上,住在夕羽城最大的一家酒館裏。三樓的客房寬大雅致,藍色的紗簾被夜風撩起來,能看見對麵怡紅樓上含羞帶俏的妙齡姑娘。絲竹之聲照舊貼著窗沿遊走進入每一個閨中之人的夢裏。
而在這鼎盛繁華之外,某些權力和武力交錯縱橫的暗處,正進行著既徹底又殘酷的殺戮。
傅西陵坐在自己的書房裏靜靜等待著,自入夜開始,那些訓練有素的殺後不斷提著血淋淋的、被刀劍齊齊切斷後脖頸還冒著熱氣的頭顱,跪倒在他腳下,領賞。
一顆頭顱,萬兩白銀。
一夜下來,足足二十多個人頭被埋在城郊外的一片無人問津的荒地下。
書房裏隻點著一隻蠟燭,在夜風的撩撥下不停的跳動著。昏暗的光線中,傅西陵低著頭,把那些排列整齊的名字一個接一個劃掉,每劃掉一個,他會便輕輕的,也長長的舒一口氣。
明天……明天要麵對的,是滿城風雨。
但他自有辦法,在眾望所歸的同時,不做那個眾矢之的。
江步涯悠閑的躺在**,夕羽城胡陰山來回跋涉幾千裏,就算輕功再好也難免有些疲累,但今天她早早就上床準備美美的睡一覺,也不會是因為那短短幾日的腳程。
大概是因為,今晚傅西陵的行動,她是知情的。於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在心底生出——好像傅西陵做的事情越血腥殘酷,越晝夜難眠,她心裏就越痛快越平衡。
輕紗軟帳內,**一身男裝的女子閉眼假寐著,半天沒有睡著。腦海裏一幕幕閃過三年來手持利劍腳踏亂屍鮮血的場麵,和傅西陵每次看著她殺人時晦暗不明若有所思的眼神。每次殺完人,她習慣性的勾起嘴角朝他笑一笑,有時他不在身邊,就提著幾個人的腦袋,越過城牆,翻進傅家大宅,悉數仍在他書房裏光滑的地板上,咕嚕咕嚕幾下,就血淋淋的滾到他腳邊。這樣的雲淡風輕,在別人麵前是真的,可在他麵前,卻需要刻意的去表現,去掩蓋對著那雙深譚般的眸子時胸口偶爾跳動的自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