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雨涼。
城外那片灼灼桃林已然調盡,滿地殘紅也早被碾進了泥土。
風不知從哪裏刮來,一陣一陣,穿過層層樹冠,吹進領口袖口,直直的灌進胸腔裏。
江步涯跌跌撞撞的走進這片桃林,倚靠著一根粗壯的樹幹坐下來。
一身月白衣袍已經被血染盡,背後的彎刀,剛剛被她自己狠狠的拔了下來,從衣擺上扯下一段布條,胡亂的包紮一通,依舊源源不斷的往外冒著鮮血。
包裹還緊緊抱在懷裏,終於能在沒有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開。
等待了多久,尋找了多久,這是她心裏最重要的人,留下的最重要的東西。
她把湖藍色的包裹一層一層拆開,腦海中浮現出當年屋前石桌上,青衫玉立的席夜白提筆繪圖,中途蘸墨時,轉身對她輕聲說:“小月,此圖將成,你給它取一個名字可好?”
她盯著那圖看了片刻,然後提筆,於紙上果斷寫下“滄月圖”三字。
滄海無邊,明月常伴。
他隻身一可踏遍這闊大沉雄的天地,她但願能成為樹梢那一輪孤月,年年月月隻伴在他身邊。
可夢最終破了。
一蓑煙雨,幾度春秋。
當時歲月溫暖如斯,怎會想到多年後隻留她孑然一身,抱著他親手繪製的滄月提,在淒風楚雨裏孤獨回望。
江步涯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將滄月圖拿出來,在眼前展開。
雨已經停了,但依舊有雨滴滴在圖上。她用手卷起袖子輕輕擦了擦,紙上的墨跡沒有暈染開絲毫。
手指一寸寸撫摸過去,泛黃的舊羊皮紙上,好像還留有師傅手掌的餘溫。
人人都說江步涯冷心冷清,殺人如麻。她卻躲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泣不成聲。
“四年了……”她呢喃著。
席夜白失蹤了四年,所有人都說他已經死了。還有人說他看見了席夜白留在青鸞峰上的絕筆,那個人便被江步涯一掌斃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