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們在樹底下問他,“茅你幾歲了,你得有七十了。”
“合合合哈哈哈哈”小茅大笑一陣,拿著一個玻璃瓶走過去了。他的背彎下去,確實就是七十歲的樣子。
但也有人覺得他其實隻有五十多,“五十了該娶媳婦了茅。”
“合合合哈哈哈哈”小茅大笑一陣,拿著那個玻璃瓶走過去了。這時候眼看著他飽滿了一些,明明就是五十多。
小茅沒有名字,實際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年紀,隻好根據大家的說法,反複地老來老去。
他長得很好認。如果看到有黑的東西在街上動,一般就是小茅。
不管春夏秋冬,他隻穿一件黑的夾襖,隨著天氣冷暖,穿穿穿裹裹披披披穿穿,穿裹裹穿穿披穿披披穿,裹裹披披披穿穿,披披披披,披披披,披披披披穿披。
時間久了,大家都看著小茅的黑棉襖來算天氣。
“你看他披了披了,要下雨!”
老人總結的“晌午裹,攢柴火,整天穿,把地翻”,非常準,都是一些智慧。
這些小茅都不在意,他蔑視語言,一輩子沒說過話,除了喊抬棺號子。畢竟喪事是他唯一關心的事情。
每次有人夢到火光墜地,醒來萬籟俱寂,就是要死人了。死人的日子是意外的節日之一,大家換上新衣服都跑過去,一邊看葬禮一邊社交。
下葬那天是一年當中最緊繃的關頭,這條大街比往常更直一些,大家在路邊翹著腳看著。抬棺的漢子們嚴陣以待,紙馬堆得很高,情況一觸即發。
有風吹過,盲飛的知了擊中樹幹,小茅拿著玻璃瓶,他要罕見地說一些話,也就是說要喊號子了!
“乊呮?丷?!”
“躢鳪玅?乁!“
“????呮!”
“隵??啇?!”
隨後八個年輕人抬著地球的一小塊,慢慢地齊步走。小茅像一頭黑漆漆的鹿,跑在前麵指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