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知道梨園最講規矩,戲子們成天唱的又都是忠孝節烈,會不識禮數體統?”阿摩耶可從來不肯給人留半分情麵,話語脆生生像冰,“再說出身低賤,那我這妓館的,不是活該讓人踩到爛泥裏去?”看這阿摩耶,可倒好,人家都不說她身份,她自己反而口無遮攔。 平時出口成章的長公子,被她當這些人麵夾槍帶棒地嗆了幾回,差點說不出話,隻得強壓下惱怒:“阿摩耶,你跟他們,怎麽能一樣!”
“我能有什麽不一樣?不過是你喜歡我罷了。”看見他說起,阿摩耶反而換了一副笑嘻嘻的臉孔,忽然曖昧地貼到他臉前:“難道我便有兩個鼻孔不成?還是我是龍蛇,能翻天覆地,能吃了你?”
到底人多,她話說得又露骨,長公子麵上不免尷尬:“我們且先出去。”這回阿摩耶倒也聽話,跟著他便走了。
人走了,留下戲班子一堆嘰嘰喳喳說不完的話,但是阿澤一句也沒聽進去。
“你唱得不錯嘛,有幾分意思。”
“你叫什麽名字?”
他耳朵裏,隻有這兩句。
春祭過後,便沒有什麽可忙活的。日子又恢複照舊,阿澤又開始收拾網出海打漁。
向晚的時候,照例又是多撒了最後一網才收拾回去。到了碼頭,李三叔坐在地上抽著煙袋,見了他就是一句:“春祭過了,啥時候去老劉頭家?”
阿澤一時間想不起來,木立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去劉伯家。”
春祭過了,可是他那一顆心,卻沒靜下來。龍蛇經行過的海麵,一條魚也生長不了;被阿摩耶像彈撥琵琶一樣撥弄過的心,一刻也靜不下來。
李三叔看他這一副愣怔模樣:“咋的啦?還沒想好啥時候去?”他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走到阿澤麵前:“我說,這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你都二十了,秋田港這歲數沒娶親的,隻有你了,先頭還能說是等阿俏長大,阿俏這不也十五了麽?本來麽,這麽些年都等下來了,不在乎這一兩天,成親又是一輩子第一等的大事,當然要挑好日子,可是我聽說街上開雜貨鋪的老李家兒子,也看上阿俏了,前些日子央人去探老劉頭的口風。還好老劉頭不是不顧義氣的人,回說是要聽阿俏的,阿俏自然一心向著你。可你也不能天長地久吊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