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日月山河

第三章 一船明月過滄州

太陽升起來,溫熱灑在河岸上,林風漸暖,河麵上籠著的薄霧也漸漸散去,唯有兩岸衰草上掛著輕霜尚未融化,此刻映著朝陽,與河水一道閃起鱗光。

沈文謙從艄公候客的草棚中鑽出身子,驚動了熟睡的錢滿樓,後者跟著鑽出棚,伸出一隻衣袖殘破之手,將他拉住,說道:“兄弟肩膀上傷口還在流血,這卻是又去何處?”沈文謙滿身汙漬,衣衫襤褸,肩膀上裹著半截衣袖,包著傷口,此刻已經滲出血痕,翻起陣痛,沈文謙眉頭皺起,卻不停足,頭也不回道:“我去鎮上。”咬著牙,反著河岸行去。錢滿樓立在棚前,心中暗誹,口中急道:“那鎮上此刻定然炸了鍋,你去豈不是惹火燒身。”

沈文謙聞言駐足而立,回望著他道:“沈某昨日害了一條性命,兄長可知?”錢滿樓被他望得抬不起頭,目光飄移道:“那學徒是自殺,又非死於你手。”沈文謙搖搖頭,麵無表情道:“我不推他那一下,他便不會死。”錢滿樓出手砸在他手臂上,喝道:“他若不死,死的可是你。”

沈文謙搖搖頭道:“總之我未殺人,人卻因我而死。”閉上眼睛,心中默然垂淚。錢滿樓卻道:“兄弟明鑒,那學徒乃是死在惡醫逼迫之下,與你我確是毫無幹係,你萬萬不要自責。”沈文謙癡癡道:“不回鎮上,我此生都難安心。”抬腳就走。

錢滿樓心中發慌,上前攔在他麵前,雙手扶住他道:“兄弟你瘋啦,那鎮上宗親連帶,八九成人都是不出五服的親眷與本家,護短的很,你落在那幫野民手裏,安有活路?”沈文謙測過身子,苦笑道:“兄長也說我未殺人,相信他們總會明察,不至於冤枉了我。”錢滿樓拍著手道:“我的兄弟,你也太天真了,我在此處長大,於此地民風最是了然。”吞口吐沫,又道:“不是罵我自己家鄉,滄州地脊,自古便是拳風盛行的野地,外鄉客商歇腳,都不敢在此地多作停留,就是因為那群人不讀詩書,最尚血勇,常聚在一處鬧事,你今天若去,遇上他們,必然會被吞噬,我是決計不會放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