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於鹿兒醒來,卻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還是那個夢。
雲姐姐。爺爺。
迷朦之中,有人抓著她的手,將她從萬劫不複中拉了起來。
“爺爺?”
支起的紙窗外,瞳月黯紅的光線下,床邊一個佝僂的身影隨燭火搖曳。一條懶洋洋的小狗趴在邊上,見鹿兒醒來,一下立坐起來,燭光中它的影子竟兀然聳立,足有半人之高。
“別怕。”
不是爺爺。
一個和眉善目的老頭子,頭發胡子比爺爺長了許多,衣服上釘綴滿各色補丁,渾身上下散發出黃色溫暖的光芒。跟在老頭身邊的,是一隻渾身銀芒的小狗。
不知怎地,於鹿兒竟未驚慌,老人短短兩個字,語調低沉舒緩,卻有種意外的安定感。
“您是……”
老人微微一笑,“你不是知道我是誰嗎”,笑意慈祥和藹。
“啊,您是……”
於鹿兒剛要脫口而出,老人與狗卻倏忽不見。
“鹿兒醒了?”
是爺爺的聲音。
於鹿兒睜開眼,爺爺放開她的手,端來一碗雞湯。
“先喝了吧。”
屋內並無雷音子的身影。
飲下一口熱湯,於鹿兒心念一轉,說:“爺爺,我剛才在夢中聽你在客堂和人對話,想走近看看是何許人也,未及到跟前,卻雙腳踩空般往下墜去……”
囁囁嚅嚅間,聲音越來越小……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對爺爺撒謊。
爺爺看了她一眼,眼神裏飄過的一絲詫異刹那即逝,“夢遊了,你”,語氣略顯沉重。
爺孫之間,這一晚各自有了心事。
“睡吧,明兒一早,我們還要趕路去北涼州。”
北涼州,還在雲州以北。雲州,在寧州以北。
於鹿兒竟是不驚,“那,回不了永樂都了……”
父母的忌日,就快到了。
爺爺伸手將支起的紙窗收了起來,瞳月的紅色輝芒隨著窗外木樨那醉人的甜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