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原已經不太記得父親的長相了。
那年我還未滿十二歲啊。姬原長籲了一口氣,甩甩頭,好像要努力把腦海裏殘存的那絲印象也拋出來一般。
傍晚從後門出府後,姬原就沿街東遊西逛,確定了跟著他的那幾位用的是移形換影之術,心下嗤了一聲,這表妹倒是心思縝密,深怕我不著道,就差硬來綁了。
牛市後街牛二家的麵館人聲鼎沸,生意好得不得了。姬原一踏入店內,牛二拎著把油光錚亮的大勺就從後廚奔了出來,“誒喲喂我的小候爺,您這是多久沒來咱家啦!您快上座我這就把老三樣給您端來”。肉麵、筋肚、自釀米酒,是牛二家的招牌,從最老的牛二開店賣到現在,已經傳了七代牛二。姬原的上座就在廚房門口,平時晚市前牛二喫茶拍蒼蠅的地方,扭頭就是灶台。牛二邊在灶台前忙活邊和姬原嘮嗑,眼神都不往鍋前瞟一下,手裏勺碗翻飛,耳旁傳來的是夥計叫單,“二兩加肉加肚走青”、“三兩淨麵多青免紅”、“兩碗寬湯少麵多紅”,這牛二手上遞出去的碗裏,竟和叫單不差絲毫。一心多用,眼明手快,這也是本事。牛二的這點本事,可不止“這點”。
“小侯爺,該著您有口福,昨兒打北涼州剛運來三頭純犛嫩牛,當場㓥了一頭,我家牛左還問我幹嘛著急殺呢不留著今兒賣新鮮的。說了多少回這渾小子都不知道小侯爺您好鹵口,我這不就是為您備著還打算今兒讓牛右給您送府上孝敬呢。誒喲,這該死的牛左又晃去了南街,店裏也不招呼,您說我養這兒子有啥用啊!”嘴裏不停叨咕,牛二揮勺往外一指,“該著這店要傳給牛右。”牛家雙胞胎二兒子正在給客人端麵,穿花蝴蝶般晃來晃去,碗落下筷子跟著放好,姬原已看清楚一路尾隨跟來的三人模樣。
這時牛左進得店門,手提食籃,冒冒失失。見到姬原滿臉堆笑直朝廚房門口跟前擠,卻不小心把姬原桌上的筷筒給蹭到了地上。“誒喲你這討嫌的鬼!”牛二一聲怒吼,店中眾人被這音量震得一抖,眼神全盯著牛二那怒氣衝衝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