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吉當了兩年烏嘠,阿爸當了二十年烏嘠,在他們之前,是五百年裏一代又一代的烏嘠。無論是羯人也好,驊人也罷,烏嘠們晝夜巡邏,寒冬在塔樓守夜,就是為了蠻古妖物下山時,通知烏嘠城,通知高昌城,通知整個東陸。
發現妖物是第一步,報警是第二步——這兩個簡單的步驟,就是五百年來,烏嘠存在的意義。
現在,多吉遇見了妖物,並且僥幸逃命。但是,如果他就這麽躲起來,就等於讓五百年來烏嘠所做的一切,變得毫無意義。更重要的是,這麽一來,烏嘠城裏所有人,也會遭遇大頭哈桑同樣的命運,被啄掉腦袋,再慢慢吃掉。
多吉的家人都死光了,可是那烏嘠城裏,還住著賣酥油茶的小娘們。
想到這裏,他握緊手中的長號,深深吸了一口氣。
“去他媽的,死了拉倒。”
他匍匐在樓梯上,一點點往上爬,盡量不發出聲響。爬到樓梯口,多吉戴上了那頂可笑的黃銅頭盔,隻露出眼睛,暗暗觀察塔樓上的動靜。
哈桑的頭還在,但是身體已經被拖走了,拖到了西邊的窗戶下,那妖物正在津津有味地撕扯著。哈桑是隊裏最胖的,平時兄弟們開玩笑,都說遇上月狼,隻要能跑過哈桑就行。果然,現在這幾個烏嘠的頭,都先行一步,跑到了妖物的肚子裏,在等著哈桑呢。
牧民們養的砣砣鳥,在享用獵物的時候,是很專心的。
“阿爸,保佑我。”
多吉一躍而起,想趁妖物發覺之前,跑到塔樓中間,那通往塔頂的木頭梯子。沒想到,還沒跑兩步,那妖物已經仰起頭來,發出刺耳的一聲尖叫,脖頸後縮如同彈簧,蓄勢待發。
情況有變,多吉連忙抄起牆上掛著的長矛,瞄準那黃色的雀眼,用盡全力擲了過去。眼看就要刺中,那妖物卻一甩頭,用鳥喙擋開了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