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達娃被吵醒了。
中午被哈桑掐過的脖子,還在隱隱作痛,所以他本就沒睡好。
達娃支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瞳月照在炕頭,阿爸阿媽都睡得好好的,安穩地打著鼾。
奇怪的響聲,確實在。
不是圈裏的犛雀叫,達娃側耳傾聽,咕嘟,咕嘟,好像是,像……對了,是水燒開的聲音。
怎麽會呢?小灶裏的柴火早就滅了,阿爸要等瞳月西去,太陽出來的時候,才會添柴燒火,開始熬湯。大灶上的鐵鍋倒是有水,但打達娃出生開始算,十二年來,這鍋裏的水從沒煮開過。
該不會是……
達娃掀開被子,決定去灶房看看。
絳紅色的瞳月掛在天上,像是光線不足時,月狼渾圓的瞳孔。前一天月半集市,達娃托一個高昌城來的雜貨販子,下個月再過來時,帶一支銀質的發簪。這種發簪,據說是永樂都的匠人做的,一支便要三百銖。不過沒關係,雍措一定會喜歡的。
進了灶房,達娃一下就驚呆了。
鐵鍋裏的水還在咕嘟咕嘟地開著,灶房裏充滿了溫暖的水汽。達娃用手撥開霧氣,揭開鍋蓋一看——鍋裏的水,都快被煮幹了。
達娃不敢置信地彎下腰,沒錯,灶裏還是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
所以,隻能是那塊奇怪的石板。
達娃狐疑地伸出手來,就在指尖剛要碰上石板的那一刹那,他聽見了阿媽的尖叫:“達娃!”
達娃趕緊跑出灶房,然後,他看見了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駭人景象。
赤紅的月光下,兩隻巨大無比的砣砣鳥,正分立臥房的兩側,用鳥喙啄開屋頂瓦片,把長長的脖子伸了進去。
臥房裏,傳來阿爸和阿媽的嚎叫。
“長生天!”
“跑……啊!”
達娃嚇得癱坐在地,褲子被溫熱的**濕透。
然後他發現,可怕的怪物不止兩隻,還有另一隻體型稍小的,正站在砣砣鳥圈前,毫不留情地吞食著圈裏的“同類”。